到家后即便陈丽被韩氏要求着洗了热水澡，但她还是病了。

晚饭是韩氏煮的粥，粥里加了陈丽中午切成沫炒好的猪肉，饶是上头还洒了提味的葱花，陈丽还是一口都吃不下。

当天夜里，陈丽只觉浑身疲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上烫的厉害。

脑海里一会儿是前世经历过的洪水，一会儿又是比猫还要大的红眼老鼠，好不容那些可怕的画面都没了，又出现陈清被绑住手脚跟很多人一起任人挑选售卖的场景。

不仅陈清，她还看到了跟乞丐抢食的陈平，被人踩在脚下当凳子的陈安，以及生产时雪崩，躺在血水里身子白的像纸的韩氏和韩氏胯下脸色发紫的双生子……

陈丽像是一个身临其境的看客一样，哪怕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冲进那些场景里救她们。

身上汗越来越多，韩氏不停让陈清去浸湿手帕，自己则用帕子一遍又一遍擦着陈丽身子。

到后半夜，烧终于退了，韩氏陈清这才累到虚脱，趴在床沿上睡了过去。

更让人绝望的是，第二日早上陈丽又开始发烧。

迫不得已，韩氏只好去跟张婶子借钱请了周大夫，又找人给城里的陈兴福传了口信让他赶紧回来。

周大夫是当天傍晚从山上下来的，药篮子都没放下，就被一直守着的陈清叫了来。

才进门，打头就碰见了从城里回来的陈兴福。

看见周大夫，陈兴福倒很有礼貌，连忙问好，还请人进屋喝茶。

周大夫对他这副丝毫不担心女儿的样子气到，只要陈清带路去看陈丽，并不理他。

陈清见到自己爹心里虽高兴，不过想着大姐还在发烧，便只带人进屋。

陈兴福被人无视，面上也不难堪，还是带着一贯不变的笑。

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目光落到在凳子上坐着，眼睛哭的通红的韩氏上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她大的吓人的肚子。

心里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愧疚，多少带了几分真切的关心。

上前扶着韩氏，关切道，“你身子这么重，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说罢也等韩氏回答，又自言自语，“说来也是我这个做男人的不好，在城里受人白眼不说，还赚不到钱。要是我本事大点，能把们娘几个都接过去，也免得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受罪。”

这样的话韩氏不知听了多少遍，早已麻木。

眼下见陈兴福自回来眼神就没往几个孩子身上扫过一眼，只觉心寒，“你既知道我带着孩子受罪，平日多送些银子吃食来就行，再不济多回来几趟照管照管家里庄稼。

眼下大姐儿高烧快要烧死了，你倒好，连个眼风都不往她那头扫，真是白瞎了几个孩子天天念叨你。”

陈兴福这时才想起传信给自己的那人似乎真说了什么大姐儿病了一类的话，脸上讪讪，抬脚要往屋里走。

这时一直咬着手指躲在韩氏身后偷看陈兴福的陈平陈安忽的窜出来抱住他的腿，他便又将陈丽忘了，一手一个抱了俩小子问他们有没有想爹一类的话。

韩氏彻底死心，咬着嘴唇，眼泪又流了下来。

等陈兴福逗弄完两个小的，又从怀里掏了糖块给他们，这时韩氏已经进屋。

陈兴福掀开门帘，里头暑热气加上人的汗味，令他不由抬手扇风，脚下步子也再不肯迈近。

“怎么，自己女儿快断气了你这个当爹的还不能进来看一眼吗？”周大夫冷言冷语，说话间小胡子上下抖动。

听到陈丽快断气，韩氏又呜呜哭起来，陈清也跟着轻声啜泣，不停抹泪。

可能是周大夫在陈兴福抹不开面子，到底还是往前走了几步，探头看了眼躺床上烧的脸色通红不省人事的陈丽，又想到她小时候粉团儿似的样子，心里这才生了几分女儿真要没了的哀伤，颤着声喊了句，“大姐儿！”

这一句使韩氏哭的更大声，像是要将这么多年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怎么都止不住。

最后还是周大夫担心韩氏肚子里的孩子，勉强开了药方让抓来试试，这才给韩氏几分希望，止了哭双腿跟拌面似的忙活着拿钱要跟着周大夫去拿药。

周大夫为难，自己家里只有寻常药草，这方子上有几味贵价的，需要去城里药房买。

这时陈兴福倒也有了爹的样子，自掏腰包结诊金，还指挥着跟自己来的小子卸了马车骑马去城里抓药。

这样一通忙活，天黑透了那小子才回来，进门就扯着陈兴福到外头说话，好一会子，陈兴福才拿药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