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似飞絮，悠然飘落。十一月中旬的旬瑶被薄雪倾覆，变得朦胧又空灵。

书房中暖如初夏，荣明月盯着自己的掌心：如今伤口愈合，自己没机会再去医馆。

眼神从手掌流向身边正仔细核对账目的男子：自己手上没有留疤，全仗着秦城每天给自己涂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去疤药膏。

素手垂放在腿上，荣明月回想着今早的事：她才穿戴整齐，正欲出门去绣坊，就被秦城披上大氅抱到书房，让自己陪他核对账目。

她没理由拒绝，便安静的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翻看两页画本。

摸不清秦城是个什么心思，她将带有身旁人气息的貂裘大氅往身前紧了紧。

“月儿，马上就好。”秦城轻声安抚道。

荣明月本想开口反驳，自己没有催他的意思。但想着若是打断他的思绪，只会变得更糟，她便没有出声。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宁静，秦城微微蹙眉，冷声道：“进来。”

小厮将一封信呈到秦城面前：“二爷，您的信。”

“放下吧。”

秦城扫了眼信上的地址，脸色瞬间变得灰沉又阴鸷。小厮见势头不对，低着头离开此处。

他身上散发的戾气充斥在房间的每一处，荣明月更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秦城没心思对账，合了账本靠在圈椅中，将自己的衣袍攥的发皱。

他额前青筋少有的暴起，荣明月思量了一番，伸手覆上了他指节泛白的手。

秦城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他压下身上的戾气，扯出个牵强的笑：“我没事。”

“夫君。”

荣明月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这信……是谁寄来的？”

秦城抿了下嘴唇，将信交到她手中。

荣明月接过信一愣：自己从未听秦城提起，他还有个父亲。

她一直以为秦城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弟弟相依为命。

这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烫手的信封被荣明月搁置在一旁，她道：“不想看的话就收起来吧。”

秦城不屑的歪了下嘴角，展开信件大致过了一眼，便将信纸团成一团，随手抛在桌上。

他怒极反笑：“月儿，明年我带你回滦孝，去见见这位秦老爷。”

他不愿让荣明月去见他的父亲，但想到自己已故的母亲……

自己成了婚，还未曾去母亲坟前告知她这个喜讯……

左右都要回趟滦孝，就当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荣明月便猜到他们父子二人间有着不小的隔阂。

“夫君，生气伤身。”

她低声提醒着，侧过头去观察秦城的脸色：秦城眼神如刀的盯着那团信纸。

荣明月相信，若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秦城定会将那封信撕个粉碎。

秦城深吸几口气，沉下声商量道：“月儿，今晚我在书房歇下，你一个人休息可以吗？”

荣明月点点头：“嗯。”

月色倾洒，雪落无声。

荣明月蜷缩在床榻的角落，盯着眼前的紫檀床栏出神片刻，闭上眼睛试图入梦。

原以为没了秦城在身边，她会睡的安稳。

可她现在半分睡意都没有。

荣明月翻了个身，调整着自己的睡姿。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缓缓睁开眼。

身畔没有熟悉的身影，卧具上却留有熟稔温和的气息。

素手探向眼前的软枕，又移向身旁空荡荡的床榻。

掌心的冰凉促使荣明月收回手，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

眼前恍惚浮现出那张贵气中又不乏豪情的面容，她的心头轰然涌出一股担忧。

秦城现下在做什么？

书房炭火燃的可还旺盛？

他……可有休息？

月色透过轩窗打在荣明月的眼瞳，不留余地的刻画着她藏在心底的情。

她不想承认，秦城对她的好，不是带有愧疚的弥补，不是一时兴起的占有。

她不想承认，秦城对她的好，是发自心底的呵护，是出于本能的疼惜。

便是知道秦城对自己用情至深，她也难以跨过心中那道坎。

她无视着心绪，闭上眼不再去细想。

片刻后，她终是败给了心中的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