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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

盟海誓,真有如此严重?

下午娘把我跟姐姐们叫来一起编缨络做绣活儿。娘给每人发了一面白绢,几管丝线,吩咐我们绣个玩意儿给她看。我最讨厌做这些针针线线的了,心浮气躁,却看二姐从容地穿针引线,手中开出美丽的花儿来。

我那时想,是不是钟阳哥哥喜欢绣花时的姐姐?她那么认真,有一种安静的美丽。是不是钟阳哥哥喜欢微笑时的姐姐?她从不大笑,笑起来的时候以手掩唇,那么羞涩好看。那发呆的姐姐呢?她不像我,发呆的时候两眼一直什么都没了,她是有点忧郁地、寥落地静静坐着,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一种端庄静华的气质。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变成了这样,钟阳哥哥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思合,你在看什么?瞧你那眼神把二姐盯得。”三姐凉凉丢来一句话,末了又贼兮兮地凑过来,“你看我吧,我不会不好意思的。”

我将她上下打量一遍,三姐很是自豪地笔挺着身子。我再次将目光调开,点评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你!”三姐愤愤转过身子以背对我,默默钻研她的针线去了。

我笑笑,用余光剽到二姐,还是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于是说:“二姐,娘说女子在乞巧做的玩意儿是要送给心爱的男子的,你是不是准备送给钟阳哥哥?”

二姐似乎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我被冷落只觉院子里的风凉凉的,于是又唤她。

“姐,妹妹叫你呢。”三姐推她。这毛手毛脚的秦思若,一碰便碰到二姐的手臂,一个不小心,二姐差点扎到手,于是惊得“咝”的缩了手,奇怪地看向我们。

“姐。”我皱皱眉,随即又笑道,“姐姐在想谁?莫不是在想钟阳哥哥?”我抿抿嘴,狡黠地笑。

二姐微微红了脸,无意识的“啊?”了一声,理理手中的玩意儿:“怎么会……”

“那在想什么?”三姐追问,脸上挂着与我一模一样的笑容,“在想以后吗?红妆出阁?漫天喜色?还是——洞房花烛?”二姐说得格外意味深长,瞟我一眼,笑得更厉害了。

“你们!”二姐气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扭开身子,背对着我们。三姐还笑,拉着我的袖子直不起腰来,我嫌嫌移开她的手,专心打起络子来。既然有二姐的,我的肯定比不上了,不如做一个别致的送给盛延?他老是跟我闹别扭,做一个送他,他应该会开心的吧。

整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娘看了我们的缨络,一如我预料中那样笑,那样说:“还是涟儿做得最好。”二姐温柔地笑了。

“合儿倒还行,却没有若儿的正经。”娘又评价我们的。

晚膳时分,一桌菜我们都吃得急吼吼的。三姐以最快的速度放下筷子,催我们赶紧点。爹爹看大哥二姐都还在扒饭,就笑着说:“不许直接就这样出去了,得考一考你们。”

说这话时,三姐正蹲在门口点石头,一听见差点没滚下台阶去。“爹——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也要抽书?”

“你们不是去看了戏吗?说一句最喜欢的戏词罢。”娘用手肘碰了碰爹,递了个眼色道。

三姐感激地望一眼娘,说:“这简单——百年离别在须臾,一代红颜为君尽!”

大哥皱了皱眉,放下碗说:“怎么是这一句?我倒没最喜欢的,只是‘一片明河当殿横,罗衣陡觉夜凉生’一句记忆最为深刻。”

“这句我听得最清楚!其余都没怎么听见了……”三姐心虚地敲敲石头,又问,“二姐?”

二姐抿抿唇,想一想沉吟,带着小小的向往:“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终老温柔?我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钟阳哥哥与二姐在一起的画面。

三姐善意地笑笑,又看向我:“嗯?”

“嗯什么?”我还在想着他们在秦淮边相依相偎的场景,突然意识到自己仅仅记得的那几句被说了。我看看三姐,看看爹、娘,尴尬地笑一笑。

“合儿?”娘温柔地问。爹不知怎的有些不悦:“说不出都不许出去了。”

我们登时有些愣,不知怎的就让爹爹不高兴了。记忆中爹爹总是很慈爱,只有对大哥才格外严肃。而爹爹一旦严肃起来,便是说不出的威严,叫你一定不可违背。

二姐悄悄搁下碗筷不动了,三姐小心翼翼地扔掉手中的石头,娘拍拍二姐的背以示安慰。我一急,突然就想起人群前头那个彩色的小小的人儿捏着嗓子唱:“……长——生——殿——”于是一字一句答道:“七月七夕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七月七夕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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