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妙站到了下铺刘秀的床沿上,伸手掀我开我的帐子,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异常兴奋地尖叫起来:"大家快来看,寝室里有人居然没穿衣服!"天气热,我的草席直接搁在床铺的木板上,晚上有点凉,我将母亲缝的垫棉絮代替家里的那床盖棉絮灌入统被中,然后穿着短裤脱掉上衣躺下,将改造薄被的一角盖在胸口。可能由于十一岁的我没有发育,因此也就没有性别的敏感性。但张妙的那声叫喊一下唤醒了我心中潜藏的羞耻心,我迅速将放在床头的棉布花短袖和压在枕头下的粘胶布长裤穿好,再次躺在床上。张妙坐在自己的床沿上,咕噜噜的大眼睛一直扫视着我床上的动静,见我装睡,她再次尖叫起来:“哎呀呀,你穿着在外面到处跑的衣服钻进被窝里,也不嫌磕碜。”
见张妙那么一说,刘秀、燕都、孙志群赶忙打开自己放在进门铺位上的脚箱,从里面取出下脚边有荷叶边的确良套装,像献宝一样展开来,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说是她们的睡衣,然后像商店橱窗陈列衣服一样摆放到张妙床上。我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我立马明白这些衣服是他们睡觉时穿的,对爸爸妈妈的思念和牵挂填满了我的心,我的心里没有多余的地方放置这些陌生的东西,于是,我将薄被挂到身上,侧身朝里闭上眼睛。
张妙见我朝向她们,生气地吼道:“王小瑶,我命令你下来试试刘秀这套睡衣,表现好我可让她借你穿一个星期,甚至更长的时候。”我不理会她,仍旧在床上一动不动。燕都接口说:“那怎样才算她表现好呢?”张妙接下来说:“今天晚上就能考查她表现的好坏。”燕都还在问:“用什么考察?”孙志群连忙说:“别话多,张妙自有办法,我们等着看热闹就行了。”刘秀矮胖,燕都个子中等,但身材也有些胖,只有孙志群长得小巧玲珑,眉宇间荡漾着一股女孩的妩媚,应该是很讨人喜欢的那种。我一觉睡到校园里响起了铃声,才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来,我闹不清楚这是什么铃声。但窗外传来了铁桶桶身晃动时与提梁间撞击发出的“哐哐啷啷”的声音,透过窗户,我看见外面内操场上很多男生朝食堂走去,我回过神来,铃声是晚餐铃,学校摆在食堂里的一桌桌饭摆放好了。中餐吃的是煮冬瓜,炒芽菜,辣椒炒茄子,我吃得特别香,感觉自己瘦小的个子像老家后山的竹笋一样,在迅速拔节生长。此时寝室里的其他同学不知上哪儿去了,静悄悄一个人也没有。于是我腋窝里夹着那两件换洗的衣服,提上我那只小铁桶,毛巾和肥皂盒放在铁桶里,带上我的饭盆子和小铁勺,开心地朝食堂走去。
那只小铁桶是永红的小刘老师送给我的,他特别从永红学校赶过来,提着小铁桶,桶里还放着卷起来的草席,走了十多里的山路送到我家,妈妈准备杀一只老母鸡对小刘老师表示谢意,可小刘老师说,让这只鸡留下生蛋,他鼓励我进一中后要努力学习,不可辜负父母亲辛勤的付出。见我诚挚点头,他高兴地笑了,站起来便离开了。妈妈追上去,再三挽留也未奏效。那只碗底有朵红色牡丹花的洋瓷盆子是永红的同学们凑钱给我买的,每次看到它,就想起他们一张张的笑脸,曾经有些同学给我的伤害这个时候想起都变得微不足道。
我先将铁桶和衣服放到浴室的水泥隔板上,然后去食堂。吃完饭,我从学校锅炉房接了一桶热水,提进浴室洗澡,然后将衣服洗干净,装在铁桶里,正要拿起放在旁边水泥台上的饭盆子,准备回寝室时,李英云喊住了我,她刚洗了澡,她说她们最近试卷太多,她没时间洗衣服,让我帮她洗了送到她寝室,晚上她自己晾。
我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她,不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接过他手中的铁桶。她换下来的衣服都塞在铁桶里,肥皂盒放在衣服上面。我把他的衣服放在水泥洗衣台上,接来半桶热水,一件一件帮她把衣服洗干净,涮三次后再将衣服放桶子中送去她寝室,她的寝室靠近锅炉房。然后我再提上自己的桶子,拿上自己的饭盆子走过一个圆形的内操场,内操场像一个天井陷于一个洼地,比教学楼、办公楼低一米多,学校的女生宿舍就矗立在内操场南面,后面只隔一条跑道 就是鹅卵石甃砌的崖坎,正对寝室楼后门,有一磴五级的石阶通向上面教学区。
我回到寝室时,张妙、刘秀、燕都、孙志群都回来了,她们晚餐去了外面的利民饭店。利民饭店是县城老牌的国营饭店,她们谈笑风生,正品评着刚才吃的美味。锅饺、豆皮、白糖饺儿是我记得住的名字,其他的我连名字都记不住。她们说了美味又开始说利民饭店的悠久历史,说听在城关镇读书的通学生讲,日本的学生代表团来县城和他们切磋乒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