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在矿洞里没了气,我爸爸——
方春晓的眼睛湿润了,停了一下,声音含悲:“我爸的左腿被炸断,两只眼珠子被炸飞,右手被蹦起的煤块削掉三根手指!我爸被工友们救回家时,我妈看了一眼,就昏过去了!我爸,我爸简直就是一个浑身乌黑淌着乌血的血人啊!”方春晓垂下眼帘,说不下去了。
车厢里,沉寂了。
片刻,方春晓沉痛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爸在炕上的稻草堆里躺了五天后,也走了。我妈天天以泪洗面。后来,我妈说,要不是有我,我又太小,不到三岁,她早就跳滹沱河去了!她和我奶奶,还有一个才13岁的小叔叔,一起靠给煤矿的单身工人们做饭、缝缝补补,赚口稀菜汤喝。谁知,不久,也就是1937年10月11日,日本鬼子占领了矿区,奶奶为了救妈妈和我,死在日本鬼子的刺刀下,小——,方春晓哽咽了。
好些女青年的眼睛,红了。
方春晓抹了把眼睛,说,我小叔叔,被刺刀逼着下了煤矿!我和妈妈命大。妈妈脸上抹了黑黑的锅烟子,背着我,趁着天黑,深一脚浅一脚,没命地往正定县十里铺村我姥姥家跑。结果,还在半路上,就听从正定城里跑出来的逃难的人说,正定早在三天前就被日本鬼子占领了,现在回正定就是送死!
没办法,妈妈背着我,只好跟着三三两两逃难的人,顺着正太铁路往山西那边跑。我们白天不敢露面,藏在庄稼地,或者树林、灌木丛里,晚上才敢出来,跑跑停停。沿途,不是偷人家几根包谷棒子,就是偷挖人家几个红薯山药蛋,妈妈嚼碎了喂我。
几天后,妈妈跟一个五六个人的戏班子,跑到了山西辽县。那个戏班子能收留我妈,是因为我妈出嫁前就能唱会跳。戏班子走街串巷,在村子,在有钱人家的红白喜事上,靠表演拉花,讨点钱——
“拿花?那话?”
“拿话?那画?那是哪两个字?什么意思呀?”
不断有人,纷纷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