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开春
“我,我想过,我想过那个洞里的那窝老鼠崽子,就是现在一想起那个情景,我的心,还不由自主想哆嗦!我的手,就像又按在了一团滑溜溜软黏黏的东西上,好像又听见细细的吱吱吱了!”王眉娥还是不甘心,小心翼翼述说着那日地洞里的情景。
“你这绘声绘色的,我身上哈马斯要起鸡皮疙瘩了!哈哈,我倒不是怕,就是恶心得来!”
“我,我还想起过沙狐,你,你想起过吗?”
“没有,没想起过。”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
“呵呵,每天大地里甩坎土曼抡十字镐的,累得臭死!晚上一粘枕头就睡得死猪一样,哪里有想啥南干大渠北干大渠,老鼠崽子野狼狐狸之类的功夫啊!”他进一步解释。
她的心,掉进了雪洞。
她愣了片刻,依然不甘心,准备做垂死挣扎!
“南干大渠,你,你,真的什么都没想起过——?”她鼓起勇气,失神地,喃喃着。
“没有,真的没有。根本没空想起。”黑暗里,响着冷冰冰的声音。
她低下头,转过身,轻轻地“:我,要去大厅里,大迭大呼大造了。”
她刚要挪步,突然,她的左手被一只有力大手抓住了,紧紧地抓住了!另一条有力的手臂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拉回了!
而且,那距离,比刚才还近,黑暗里,一团热气呼向她的脖颈,那磁性的低音,在她耳畔轰响。
“我没想过南干大渠,可是,”他顿了顿,“想过,你。”
想过你!想过你!想过你!想过你!想过你!想过你!想过你!
这三个简简单单的字,如四个多月前才横空出世在天空爆炸的原子弹,在她脑海里炸响,在她心膛炸响!她浑身战栗着,两腿酥软,快要站不稳。
幸福来得太突然!快乐来得太突然!
三个月来的钝痛隐痛,瞬间烟消云散!
唯有突如其来的甜丝丝醉晕晕的快感,溢满心田。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打破这宁静。
她想再听一遍,可是,她怕一问,听到的不再是那三个字,而是自己的幻想、美梦。
“眉眉,你怎么了?”他借着微光,看着自己鼻翼下这张端庄清丽的脸上,那双美丽的大眼里溢满泪水。
“没什么,我很开心——”她说出这句话时,鼻翼酸胀,几颗滚烫的泪珠划过脸庞。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
“丢啥东西了?”他见状,也蹲下身在地上摸着。
“糖纸,一张糖纸,水果糖纸。”她小声地。
“糖纸?!”他霍地跳起来,哈哈笑道,“我以为丢啥宝贝东西了!”
“哈哈,糖纸,一张水果糖纸有啥值得找的呀?就是一片小纸头而已,掉进水里,就一团烂泥了。不像牛奶糖纸,红的,绿的,黄的,一张张玻璃纸!把那些玻璃糖纸放到太阳下一照,哈哈,一个个红太阳、绿太阳、黄太阳,漂亮得来!要是落了一张玻璃糖纸呀,还是值得捡起来的!”突然,一股寒风裹着“哐啷——”一声,接着,一阵“乒铃乓啷”的走廊尽头关门声,蹦蹦跳跳地,一个黑影已窜到他们跟前。
“呀,黑非洲啊,一张小小的糖纸,叫你说得这么有意思!”
“哈萨克,你呀?我还以为谁呢!咦,你还在这里摸蛆?!指导员给你谈完话了没?再不去大厅吃大餐,一会儿可啥都剩不了呀!咦,眉眉,侬也在格跶?”
“谈完了,我正要从伙房这里的小门出去去方便,看到有人在找东西,就打算学雷锋,帮个忙,就听见何班长你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咋咋乎乎的女高音了!哈哈,只要何班长在,就有热闹!”
“啊呀呀,田田,侬额牛劲呀!踩到阿拉手了!我也是要从这里去厕所,啥林晓得格跶风大,吹走了阿拉手里一张糖纸!”黑暗里,蹲在地上的王眉娥不停地甩着右手,抱怨道。
“哎呀,眉眉,是你呀!对不起对不起。叫我看看,哪里踩坏了?我将功补过,也帮侬找找糖纸。”黑非洲连忙也蹲下身,诚惶诚恐。
“黑非洲,不要你瞎帮忙了,嘎小额地方,踢来踢去,摸来摸去,说不定,越搞越远。侬呀,想上厕所就,赶紧去!不要一会儿,大厅桌子上,啥都捞不着了。我一找到糖纸,马上就来。”
“眉眉,我刚才已经从西门出去,上过厕所了。那好,我这就去把各种肉菜帮侬抢点放碗里厢!侬呀,放心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