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沾光了!下班后,再取出来。”她赶忙将羊杂碎重新包好,埋在包谷堆的边上,用一根红柳枝做了记号,“怪不得,我昨天傍晚下班路过俱乐部时,瞥见过三个二十多岁陌生青年,两男一女,在连队办公室和指导员、连长他们好像在开啥会!天很晚了,马灯还亮着,神秘兮兮,不晓得是住啥额?听张克豪讲,今天一早指导员、简新国就同伊拉,一道去场部了。
呀,真难得,啥辰光也丢不了画画!去年五月剪羊毛时,在侬堂屋里厢看到满墙壁哈马斯是一张张大大小小额钢笔画、蜡笔画、铅笔画!我真想不通,不就是沙包、土房子、红柳、羊群?生活中有啥题材,可以让侬格样一直画、天天画、还不重样?”她双手抱膝,微笑侧望着他。
“只要侬留心,生活中处处、时时、点点,哈马斯是题材。比如,侬看,眼前不正是一幅画:蓝天、黑鸦、金黄包谷堆上头缠白纱微笑的少女?画名就叫:包谷田里的白纱少女。”他笑着,迅速在膝盖上摆好纸笔,“嚓嚓”几下,一幅白描出来了!
“老太婆了,还少女、少女的!”她笑着推了他一下。
“老太婆?夸张得来!我眼里,你和结婚前,没任何区别!哦,对对对,现在,该叫少妇啦!”他打趣。
“去你的!不过,蛮像,而且,蛮有意境。”她低头看了,连连赞叹。
“侬,也懂意境?”长脚闻言,有点吃惊。
“就侬自噶阳春白雪,人家哈马斯是下里巴人呀!”她娇嗔道,“侬忘塌了了?我喜欢文学。虽然,我不会画画、弹琴,却喜欢欣赏画、喜欢听音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当当——”,突然,一阵激越的钟声,从半公里外的连队方向隐隐传来。
“啥事?离下班还有两个多钟头呀!”
他俩心头均是一震,下午上班还不到两个小时就打钟了?而且,连队向来是:上班打钟,下班吹哨子。既然已经在上班,又何必打钟呢?!
正疑惑呢,“瞿瞿瞿——”一阵尖利的哨子声突然在包谷田另一端靠公路口的沙枣林边响起。
大田里骚动起来,有人钻出包谷林,东张西望着,惊飞了包谷林上盘空旋着准备随时偷啄包谷粒的群群乌鸦。
这么早,下班了?她赶忙扒出报纸包,放进红柳筐底,又几把扯下头上的白纱布,把纸包遮盖严实。
长脚也起身,准备走了,一声长口哨,羊子们向前奔跑起来。
这时,沙枣林边的大公路上,精神抖擞地小跑来一个干瘦身影,像是简新国!他手持大喇叭,老远就传来了他那激动的声音:“集合啦!同志们,赶快到俱乐部集合啦!”
“简文教,今天噶早就下班了?”前面有人大声兴奋地问。
“不是下班,是开会!大家去俱乐部集合开大会!”简新国声音里透着兴奋,解释着,“同志们,集合啦!临时开大会啦,指导员从场部开会回来了!”
“乌拉——”
“开心,还是开心!”“哈哈,太开心了!”湿热包谷林里,钻出一个个手?半筐满筐包谷棒子、满脸汗津津的人们,喜笑颜开。
“啊呀,这个点开大会,笃定有啥重要事情!要不是这些羊子,我也真想去听听!”
“侬还是安心放羊子去吧,我简直要眼红侬啦!你们放羊额,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幸福额劳动者!哈哈,当然,我可能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我觉得,放羊,真额比下大田要幸福点。啊呀,今天最高兴了,又有羊杂碎好恰,还又这么早下班!一开会,至少半个下午,不用在格又闷又热又咬人额大田里掰包谷了!”她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眉眉,侬没讲错。比起在大田甩坎土曼、推独轮车,我还真是比较喜欢放羊。好啦,我走了。”长脚一摆手,一手执羊鞭,顺手将瘪了的尿素袋搭左肩,右耳轮上依然夹着那小半截铅笔,吹着欢快的《金蛇狂舞》口哨,一瘸一拐地,追赶羊群去了。
“嘎嘎嘎——”突然,头上掠过一群南飞的大雁,一群人字型的雁阵。
王眉娥望了一眼湛蓝天空上迅速远去的那串小黑点,心里叹道,真快呀,来塔里木,两年三个月了!
王眉娥?上沉甸甸的红柳篮子,望着蓝天下渐渐远去、流浪汉般一瘸一拐颀长的身影,心里不由一紧,突然喊道:“长脚!”
已近沙枣林边的长脚停下了,回头探询似的望着她。
“唔——”她支吾了一会儿,笑着,大喊道,“蓝天,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