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回去后,他要给家里人好好说说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家里再不会问她要钱了!
他还提议,她手臂上有伤,该休息好点,这里吃得不好,有钱也买不到啥子!打算带小梦迪回四川,交给她外婆照料。
刘竹影萧长元两口子商量了几天,同意了,该让女儿享点福了。
不过,刘竹影非得给女儿过完周岁生日,再走。
生日这天的清晨,小梦迪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小碗刘竹影做的苜蓿蛋花面。她不知道,明天,就要离开妈妈了。
1968年5月初,一朵朵小小的沙枣花,黄灿灿的沙枣花,又飞上一棵棵银绿的沙枣树。
沙枣花又一阵阵,一阵阵地,满塔里木,满空里,飘香了!引来多少蜂蝶,欢唱翩舞。
天蒙蒙亮时,刘竹影最后一次,给女儿喂饱奶。
大人吃了刘竹影做的西红柿蛋汤面,连锅碗都没洗,就出门了。连队的大部分小泥屋里,还没响动。
刘竹影背着竹背篼,缓缓走在郁郁葱葱的沙枣林边。
淡蓝的晨光,在林间流泻。一串串鹅黄的小指甲大的十字形花儿,从一枚枚密密匝匝裹着一层银屑玉粉的指肚形灰绿叶间,从一条条酱红色长满尖刺的枝杈间,挣扎出来,骄傲地怒放着!“布谷布谷,快快布谷——”,林子里,不时传来布谷鸟的声声欢啼。
斜前方,去场部必经的工程连方向,不时传来一声声狗吠鸡啼。
刘竹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浓浓的沙枣花香,随手摘了一枝黄灿灿的沙枣花塞女儿手里。
背篼里,白底洒满一只只翠绿小蜻蜓花衣裳背带裤的小梦迪,瞪着一双大眼,好奇地东张西望着,小手里紧抓着这枝鲜黄的沙枣花儿。晨光透过林隙,照在萧长元手里一个印有“武汉”字样的鼓囊囊灰提包上。
一身新崭崭藏蓝布衣裤的刘竹光默默地,走在姐姐的身边。
半个多小时后,“呜呜,呜——”,一阵熟悉、悠长的警报声拉响了,这是场部各部门上班的钟声。场部新的一天开始了,机关邮局银行学校医院…忙碌起来。
场部上车的地方,在百货商店门前的十字路口。这个店,是整个三棵树最大的商店,有五六间平房大,比一般平房高些,淡黄色墙面,门楣上刷着几个紫红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姐,你放心!我一定安安稳稳地把梦迪带给妈!”弟弟刘竹光接过背篼。
“一到家,就记得拍个电报!”刘竹影背过身去。
“姐,放心!肯定忘不了!”
萧长元红着眼眶,抚摩着女儿毛绒绒的小脑袋,小梦迪睁着乌亮的大眼,好奇地看着爸爸妈妈。
直到刘竹光背着背篼走向轿子车,小梦迪才仿佛知道了什么,“妈妈!妈妈,妈妈——”一路哭叫着,乱舞着小手,另一小手则死死攥着那枝香喷喷、黄艳艳的沙枣花,几欲挣扎出来,幸亏背篼深。
刘竹影闪到路边一棵老胡杨后,弯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成了泪人。她,不敢抬头看一眼女儿!
刘竹光背着背篼,在车门口给女售票员验了车票,上了轿子车,小梦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大叫“妈妈,妈妈爸爸——”
刘竹光走向左边第三排过道位置,把竹背篼放过道里,抱出小梦迪,朝右边车窗位置上一好心男同志让出的窗口靠过去。
萧长元红着眼圈,跑到车窗前,颤声道:“梦迪乖,梦迪不哭,过两年,爸爸就来接你!”用粗糙的手掌给女儿抹着泪花和鼻涕。
“爸爸!爸爸——”,在萧梦迪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中,一辆崭新的苍绿色“黄海”轿子车,轰鸣着,腾起一阵烟雾,远去了!
刘竹影从树后冲出来,泪流满面,望着远去的白色烟尘,心是锥子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