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喷的咸肉,她心里都很难过。但,又憋不住不吃。
萧梦迪发现,这个世界上,唉,只要有肉,再难吃的饭菜,哈马斯香喷喷!何况,白菜、洋芋、皮牙子本身也不是那么太难吃。
只要有肉,再笨的人,烧的菜也好吃!根本不需要啥子技术经验,弄熟,就行!连从来不炒菜的爸爸,也下过几次厨过,让小舅舅吃了几顿现成饭。
也根本不必大块大肉!只需往白菜、洋芋、皮牙子里,加那么一点点肉,特别是,一点点腌过的咸肉,哎呀妈呀!那个菜呀汤啊,就鲜得、好吃得没命了!
别说包谷馍馍就肉菜,就是馍馍蘸咸肉菜汤,那也鲜美得不晓得自己姓啥!一小勺肉菜汤浇在黄澄澄的包谷糊糊里,那简直就是人间至臻至纯的美味仙汤!一大碗糊糊,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几口滑下肠,那个浑身每个毛孔舒坦得来!
一直到春节,小黑,也许是小白的肠子、肝肺哈马斯吃完了,房梁上吊挂的圆红柳筐里,小黑或小白的腌肉都还有两小块呢!
不用说,春节,1976年的春节,萧家过得个特别痛快幸福。与往年一样,萧家分到了十几公斤肉:大肉五公斤、羊肉八公斤。
大年夜,笑逐颜开的一家七口人围坐在低矮的油漆剥落的淡黄色小圆桌前。“噼里啪啦——”,窗外,麻麻黑,响着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桌上,排满了八个盖着碗盆锅盖的菜碗菜盆:红烧肉,粉丝羊肉丸子,盐煎肉,白菜炒肉,皮牙子炒鸡蛋,洋芋丝炒肉,干豆角烧肉,腌甜瓜蛋子炒碎腌猪肉。锅里,还有一个白菜粉丝鸡蛋汤,“咕嘟咕嘟”着。
每年过年,即使在最困难的岁月里,自从有了四个孩子,哪怕是白菜萝卜干豆角,刘竹影也会整出八菜一汤。不然,她就觉得不像过年,没有过年的气氛,
而且,除了刘竹影、萧长元,其他人,四个娃娃,外加刘竹华,哈马斯穿上了新衣服。自然,五套新衣服,又是提前一个月送到十二连的尚春碧家,用缝纫机缝的。
1976年2月15日,元宵节第二天的一大早,天蒙蒙亮。
这个时节的塔里木虽已立春,但,完全没一点春的痕迹。整个天空灰蒙蒙,呼出的空气立马在围巾上结成了白霜。路边的枯红柳枝、沙枣枝、芦苇都挂着霜,白花花的,猛一看,还以为是下雪了。偶尔,远处传来寒鸦的几声梦呓。
刘竹华背着一个鼓囊囊的背篼,和刘竹影、萧梦迪走在去场部三棵树的一条小道上,前方就是那座横跨在洪沟的木板桥了。
刘竹华穿着一身崭新、蓬松暖和的藏蓝色斜纹布棉袄棉裤,头戴一顶崭新的草绿色棉帽,帽檐带一圈神气活现的咖啡色海芙蓉那种。两年前,爸爸那顶让五小队人眼红死了的海芙蓉棉帽,临走时,摘下来,送给外公了。
布、棉花也是场部百货商店里买的,让十二连的四川老乡尚春碧做的,她家有缝纫机。背篼里塞的是一床用旧被子的白布里子包裹的四公斤重网套,场部副业队轧花车间自己加工的长绒棉网套。
昨夜,梦迪看见,昏黄的电灯下,火墙后,妈妈将一件崭新的蓝布短裤递给小舅舅。那短裤的前面内侧用白布缝了一个她巴掌大小的一个口袋,妈妈把一卷十元一张的大团结小心翼翼塞进去,在上面按了又按,然后,把口袋缝了一半,把一个大号别针,别住了另一半缝口。
妈妈再三叮嘱小舅舅:“刘竹华,你里面穿那件旧裤衩,把这件新的罩外面,不到万不得已,这口袋里的二百块钱不要动!这是带回家交给妈,用来还债的。
我给你留在外面的钱,这一路上足够了!从场部到阿克苏的车票钱,初二就叫你姐夫送到汽车排他的湖北老乡家了。他们说好明早人家拿着轿子车票在场部的新华书店门口,也就是上轿子车的地方等我们!”
“晓得,姐姐,难为你和姐夫这么周到!”舅舅点头应承。
“从阿克苏到大河沿的23块零9分的长途轿子车票钱,还有一路上在新和、库米什、轮台,或者库车、库尔勒的住旅馆钱,住一晚,一个通铺顶多五角钱!
那个紫红的小旅行袋里,除了给妈的一条我自己打的毛线裤、给爸爸打的一件毛背心,还有胡麻油炸的六个油饼,一顿吃两个,可以吃两天!问饭馆里要碗面汤或者开水,一般人家都肯的。
两天后,一路上的吃饭钱,一碗面两角钱。
到了大河沿,买火车票的钱,一张火车票36元零8分!这一路上,八十块钱足够了!可是,别看大多数是零零碎碎的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