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也快点!”黄主任说着加快了脚步。
刘竹影满怀感激地,注视着相继消失在拐角处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白大褂,觉得自己脚下轻快了许多。
透视结果,比两个医生预料的还要糟糕!由于持续高烧,梦迪的左边肺叶烧坏,初步诊断可能是左边小叶性肺炎,同时,还可能患上了严重的胸膜炎!
刘竹影小心翼翼地问着两个在透视屏前发愣的医生:“医生,我丫头病严重吗?”
王胖子医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粗声粗气地训斥道:“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这么晚才送来!实话告诉你,这丫头再晚送一两天,恐怕性命都难保!”
“啊?!”刘竹影大惊失色,继而眼里闪着委屈痛心的泪光,“是连队卫生员不叫送,说感冒发烧没啥大不了的…”她说不下去了,低下头。
“有这种卫生员?!”王医生愤慨道。
“走,别说了,赶快回去抢救!”一直沉默不语的黄主任催促道。
“妈,我要死了吗?哇——”地一声,在一旁的梦迪听了,害怕得哭起来。
“好丫头,别哭,别哭,你不会死的!相信医生阿姨。”黄主任轻轻拍拍她的肩背。
“医生,给我也检查一下吧?我也病了好多天了。”刘竹影像才想起似的请求道。
“咋不早说呢?!”王医生口气里微含责备。
一透视,结果,刘竹影的右肺烧坏,得了大叶性肺炎!
母女俩双双,病倒了!
在回门诊部的路上,仍是王胖子医生背着梦迪,刘竹影由黄主任搀着,她一下子精神崩溃了,好像连路都不会走了!当黄主任征询她,是不是让她爱人来照看梦迪?因为她自己也有重病,也得赶紧治疗!她登时心如刀绞,泪如雨下,心中悲叹自己为啥这么命苦?
一回到门诊部,黄主任立刻组织抢救。萧梦迪住进的二号病房的门楣处,除了原先的红漆“二”字,旁边还挂了一小块长方形深绿木牌,说明这个病房是个病人报病危的病房。报病危的病房,仅次于挂红木牌的病危病房。病危病房里的病人,是直接随时失去生命。
虽然,下班的铃声早已响过,可二号报病危的病房里,七八个白大褂们神情严肃,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病床上萧梦迪的动静。
萧梦迪枕边放着硕大的一个胀鼓鼓的暗绿色大氧气袋,鼻孔里插着一根琥珀色的导管,导管上贴着两条白胶布,右手虎口处还插进了一根吊针的针头,针头上也盖着几条白胶布,吊针架子上挂着满满一瓶透明液体。她紧闭着眼睛,小脸依然是红喷喷的。
在二号病房斜对面的九号病房,一个四人的病房里,刘竹影也躺下了,手上也打着吊针,只不过床前没有围着医生们罢了。
她的心,静不下来。一有查房的医生或护士到来,她便迫不及待地挣扎着抬起头来,急切地向她们打听二号病房的丫头咋样了?她们总是劝慰她好好养病,孩子现在有医生护士们轮流照看,是不会有事的。
同室病友们很同情这个瘦小的不幸年青女人,知道那个住二号病房报病危的小丫头是她的女儿。那间病房有两张床,另一张是陪床人休息用的。她们清楚记得,昨天半夜,正是从那个房间推出了一具女尸。
这一夜,刘竹影昏昏沉沉,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
小塔里,还有那两个女儿咋样了?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老实疙瘩一早赶老牛车去野麻湖的民族营买两头小黄牛犊,回连队没?自己走的时候,家里的门还锁着呢!要是老党员没回家,那三个小的在哪里吃的饭、睡的觉?八个馍馍家,还是廖红袖家?
比她只高半个头的廖红袖,是四川射洪县人。射洪58年以前,还是遂宁专区管的呢!58年以后才归绵阳专区管,离遂宁只50公里,真真的老乡呀!爽利泼辣的廖红袖比她还早两年来这里,嫁的是湖南人刘继光,和她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平时也蛮能说到一起。
在连里,只有八个馍馍、廖红袖这两个人,比较说得来。这笔人情债,自己咋还啊?
她越想心里越烦躁,反正,不能叫别人吃亏!她不断轻轻地辗转翻身着,生怕吵醒那三张床上的病人。
窗外,月色皎洁。屋子里静静的,只有大吊瓶里的半瓶透明液体,还在一滴滴晶莹露珠似的,不徐不疾地,几乎无声地,滴进小玻璃瓶,再滑入一条长长的褐色胶皮管,显示出一点活泛。
刘竹影望着窗外的夜空,眼泪不禁打湿了枕巾,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