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病床上的六一节
赶车的老病号回到连队后,把刘竹影母女俩的病情报告了指导员,并传达了医院领导的话,让连队尽快抽人去医院陪护。
田指导员听后很重视,找张连长商量派谁去合适。因为,当陪护,一般都得喂饭喂水,洗脸洗脚,端屎倒尿,甚至昼夜连觉都睡不好,真是又脏又累人,比下大田干活还辛苦!所以,平时都是自己家人当陪护。让萧长元去陪护吧,可是,他的三个娃娃咋办?
萧长元听完指导员、连长的话,也急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医院,至于,那三个娃,老实巴交的老党员说了句:“指导员、连长,不要紧!我把几个娃娃送到工程连的湖北老乡家里去住几天。”
当下,指导员愁眉顿展,拍案保证:“老党员,你陪护期间的工资照发不误外,而且,有啥困难,尽管说!只要连队有能力,一定想方设法解决!她们母女俩生这么大的病,身子虚,得好好补补,牛奶一公斤一毛钱便宜倒是便宜,就是每天半公斤的定量太少,给她们保证每天一公斤!肉不好搞就算了,咱们连养鸡场的蛋,老萧,你马上到司务长那里拿着条子,就说我说的,去养鸡场先领五十个鸡蛋送到医院去!”
萧长元感激得话都不会说了,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是夜,六个小家伙兴奋地挤在原本是蕲春老乡甘宏两口子的那张大床上,他们叽叽喳喳,又笑又叫,你蹬我一脚,我擂你一拳,你捏捏我的鼻尖,我拽拽你的小辫子,热闹极了。
他们两口子只好睡孩子们平时睡的窗下一张稍小的木板床了。
外屋,甘宏肤白标致、还高出他半个头的老婆卫青娥,低声道:“这三个小家伙,要住多久?粮食咋办?!”
皮肤黝黑但长得蛮精神的甘宏,瞪了她一眼,戳着她的额头数落:“你这人呀,小鸡肚肠!平时逢年过节,人家老萧两口子哪会来咱家空过手?!我和老萧一个公社出来的啊!我在这里忙得四脚朝天,你还有心思想这些针鼻大的事!”
他老婆脸一红,不服地争辩道:“我说的难道不是老实话?!三两天当然可以,十天半月的,咱们可就支撑不住了!咱们自家那三个,除了小女儿,那两个儿子简直就是两狼崽子,饭量大得惊人!每月那点口粮都不够吃,又添这么三个!”
“唉呀,你这人呀,人家小四川是个聪明人!还会叫你吃亏?!恐怕,人家到时候,只会多给呢!”
“哼,反正我得忙个四脚朝天,顿顿都得多煮三个人的饭了!”他老婆还是嘟囔着。
“你这没良心的!你咋不说你刚从甘肃来这里,还没上到户口时,人家小四川半袋子、一脸盆的包谷面,跑一公里多路给咱家送来!那一盆盆包谷面,多么金贵!”
他老婆低头,不吭气了。
甘宏来到里屋,对上房揭瓦的娃娃们一挥手,吼道:“睡觉!统统的睡觉!哈马斯睡觉!不许胡闹!”
这一夜,刘竹影昏昏沉沉,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的。梦迪咋样了?家里的门还锁着呢,那三个小的今晚在哪里吃的饭?如果,老头子来给梦迪陪护,家里那三个该送哪里去?口粮倒好说,给人家就是!只是,这笔人情债,该咋还呢?一定不能让人家吃亏。她辗转反侧,都是轻轻地,生怕吵醒病房的其他人。
窗外的月色十分皎洁,屋子里静得连吊针的“滴答”声也听得见。
从此,萧梦迪每天要从早到晚地输液,一瓶又一瓶透明的液体流进了她的身体,第二天,高烧就降到三十九度多了。她不但要输液,半夜还要打针。至于吃的药,大大小小,每天得十三颗。
她鼻子上挂的氧气包用了四天,喘气不那么困难后,停用了。
她从上预备班后,哪怕晚上天再黑,冬天再冷,她也不从在尿盆里拉屎。这回,病得这么严重,她还是说啥也不愿意在病房里,在爸爸第二天就从家里拿来的尿盆里拉屎。
没办法,自己也病得歪歪倒倒的刘竹影,每次只好颤颤巍巍地,背着女儿去离病房三百米远的厕所。幸好,梦迪两三天才解一次大手。
唉,自己这个女儿已经够乖,够懂事了!刘竹影不忍心责备女儿多事。
每次,护士在梦迪的手背、脚踝、额头扎针,或者,在布满针眼的两边屁股上找空隙下针时,她虽然皱着小小的眉头,却从不哼一声。那么苦,有的甚至还很难闻的一堆各种各样的药,她吃起来,也从不叫唤。
医生护士们见了她,谁不夸这个聪明勇敢懂事的小丫头呢!
一个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