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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夜雨屋漏 (七)一碗热汤面

又左右开弓,踢出两条腿,把两个小的甩进了里屋。

那三个,都坐在地上,“哇哇”地,大哭着。

然后,他返回外屋,一把推倒胸脯急剧起伏、一脸怒色的妈妈,摁在地上,疯了似的,一拳接一拳地,砸在妈妈身上!

“毛驴子!畜生、牲口!牲口,毛驴子——”妈妈的嗓子,哭哑了,骂哑了!

梦迪的眼睛,要冒火了!

她冲到门后,抓起门后妈妈平时用的那把小点的坎土曼,双手端着坎土曼沉甸甸、半圆雪亮的铁片,斜起长长的腕粗柳条把子,就要朝爸爸背上夯去!

谁知,还没等她的坎土曼把子挨近爸爸,爸爸就回手给她一巴掌,搧得她一个趔趄!手里的坎土曼掉地上,不是她本能地跳了一下,坎土曼的铁底座差点砸到她的脚面!

她赶紧闪到一边,扶住窗台,鼻子嘴里,顿时,血流如注。

披头散发的妈妈趁势爬起来,拽开门,一头扎进了,夜幕!

“跑!跑就跑!老子看你跑到天边去!”爸爸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的凳子上,直喘气。

几个孩子吓得忘了哭,梦迪捡起地上的毛巾,堵着鼻血。

“老萧,小四川像是往井台那边跑了!”窗外,响起詹老板焦急的声音。

爸爸这才跳起来,冲出了门!梦迪紧跟在后面。

“丫头,你别去了!带弟弟妹妹睡觉去吧!”她没跑几步,听到詹老板在身后说。

她迟疑了一下,转过身,詹老板已“呱嗒呱嗒”地,朝这排屋后走去。

同时,她一眼瞥见,左边静静的竹帘后,探出一张挤眉弄眼的小脸,她狠狠地朝蚊子瞪了一眼,小脑瓜攸地不见了。

不久,黑夜里,弟弟妹妹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梦迪却还睁着眼。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今晚,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没碰热汤面…如果,我早点回家…如果,我没弄丢绳子…

一想到绳子,她的心就缩紧了!

用不了多久,爸爸用绳子时,就会发现绳子不是自己家的!说是拿人家的?万万不能!对了,就说,捡柴时和不知谁的弄混了!

关于“偷”,妈妈不知在家说过多少遍,不管人家的东西有多好,决不能偷!否则,偷一次,剁一个指头!

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加上这次,其实,她已经,偷过两回了。

头一回,是偷白文格的方块糖吃。那还是一年级下学期,和白文格同桌的时候。

那时,白文格来上学时,常常要带一小块雪白的方块糖。她听妈妈说,在场部住院的肝炎病人,才能定量领到方块糖。他家没人住院,不知他的方块糖从哪来?他常常举着方糖眼馋她和别的学生,也常常引得詹五一哈拉子长流!有时,他还在课上用书作掩护,把头伸进桌兜里舔糖!偶尔,也问下她吃不吃,她总是坚决摇头,悄咽下口水!

有一次课间,白文格出去玩了,她瞅准左右没人,一把抓过被舔圆了一个小角的方糖,塞进嘴,装作看书,埋下头,囫囵几下,就进了肚!她心儿“嘭嘭”直跳,脸上却若无其事。

快上课时,白文格疯够了,回座位,发现丢了糖,哭着报告了班主任姜老师。于是,班里展开了大调查,热闹了半节课,人人都说没拿!最后,大家的目光还是齐刷刷地,集中到了詹五一身上!詹五一“呜呜呜”地,眼泪鼻涕齐流,哭叫着“没偷没偷!我没偷,没偷!”

她几次想站出来,但还是忍住了。她知道,承认了的后果是什么!知道她在班里、在连队的好名声,将一去不复返!那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至于拿张英姿家的绳子,她认为,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大家扯平了。

那还是她5岁时,刚来连队不久后,发生的事,一碗生葵花籽的事。

他们一群野孩子,趁保管员叔叔不注意时,纷纷往自己口袋、怀里扒拉了不少生葵花籽!当时,张英姿口袋里的葵花籽没地方放,她就让英姿跟自己回了家,自己一个大白搪瓷碗,给英姿一个白底绿素花的大搪瓷碗。她的瓜子装了满满一大碗,英姿的瓜子装了半碗。

偏巧,这时在红柳凉棚边拉屎的梦桑喊她去擦屁股!

当时,屋里就她和张英姿两人,她出去给梦桑擦完屁股,一进家瞥见,案板上只剩下自己的大白搪瓷碗,而且,只剩半碗葵花籽!

而英姿的瓜子碗已经放好了!放在不知啥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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