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北斗星

好好好！既然要滚，就该滚回自己喜欢的地方去！

要滚，就滚回四川外婆家去！外婆家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青的，而这里，有半年看不到青！好像，自己很喜欢呆这里似的！

麦草堆里，萧梦迪闭着眼，小脑瓜飞快转着。

第二次挨打，是因为她爱漂亮。

那是她刚上一年级时，一年级教室在她家那排房子的后面，和她家一样，也把着边。不过，他们一年级的教室，有她家两个那么大。

薄一苇的刘海，是自来卷的。康雁翎的满头头发，都有点自来卷。蔡卓娅的刘海，也卷卷的，蛮漂亮。蔡卓娅说，她的刘海是学她妈妈，用火钳在炉灶里烧红后，烫的。不过，蔡卓娅说，用火钳烫头发，弄不好，会把头发烫焦，那味道难闻死了！张英姿的刘海，也是弯弯的。于是，她问英姿的头发是不是也是用火钳烫的？结果，英姿告诉她，自己的头发是用木梳子一点一点地，把刘海卷到脑门前，睡一夜，第二天早上，把梳子从刘海上是取下来，刘海自然就卷卷的了。

她听了，大喜。于是，头天晚上睡觉前，她用妈妈的木梳子把刘海缠上，就等着，一夜醒来，第二天早上自己的头发帘，也卷卷的了。

谁知，第二天早上，她家后排房子的上课铃声都响了，她裹在刘海里的木梳子，她左扯，右揪，急得她快哭了，死活取不出来！一边梳着一条齐肩短辫，准备去上班的妈妈急得上来就给她“啪！”地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然后，妈妈把她缠在木梳齿上的一小撮栗黑色刘海死扯活拽一通，疼得她缩紧脖子发着抖，眼里噙着泪。终于，木梳粘着她扯断的一绺发丝，从她额头上拽下来了！

当她捂着乱糟糟的刘海，忍着疼，站在教室门口，惴惴不安地推开门时，她已经迟到了好一会儿了！同学们看着狼狈不堪、鸡窝头似的她，哄堂大笑。

没想到，这第三次挨打，使她不得不躲进了马号里的麦草堆。

她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平时，她见了妈妈，都是低眉顺眼，前两次挨打，她都没顶一句嘴。

可是，这第三次挨打，她竟然顶嘴了！而且，是当着弟弟妹妹们的面。一般，爸爸在妈妈面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只有梦桑，几乎每次，都敢和妈妈硬碰硬地，顶嘴！当然，梦桑并没有好果子吃。四个孩子里，梦桑挨的打骂最多，但，梦桑屡打不改。

她也不清楚，这次，自己的胆子，为啥这么大？难道，是自己年龄越来越大，个头越来越高？虽然，还不满十二岁，但，她的个头已快撵上妈妈，比妈妈只矮一个横着的食指了！

说起胆子，她自己心里时常觉得好笑。

同样一个自己，有时胆大包天，有时却又胆小如鼠。比如，她最怕虫子。菜心里的小青虫，土地里白囊囊肥胖胖的老母虫，她见了、不小心触碰到，都会吓得一蹦三尺高，外加凄厉的尖叫！若是给连队掰包谷时，整个金色的包谷田里准会霎时响起一片“沙啦”声，女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不是怕虫咬，而是怕虫的恶心。

她心里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胆小如鼠。

九岁那年过年前，她第二次出疆。

母亲带着她和弟弟，去口里的四川、湖北走了一遭。一天，在四川重庆街头时，妈妈去前面的邮电局给湖北奶奶家拍电报，让她带着弟弟站在原处不动，等着。可不一会儿，弟弟说口渴。她看看还没妈妈的影子，便自作主张，牵着弟弟，向几十米外一个大白蘑菇般的岗亭走去，里面坐着一位鬓发灰白的慈祥老太太。

“奶奶，给我们喝点水吧？我们的嘴巴好干！”她怯怯的声音里，透着自信。这是她第一次，向陌生人要东西。老奶奶看了他们一眼，把水杯递出来，她踮着脚接过，和弟弟一起心满意足地喝了水。却把妈妈急得，团团转。好在，不一会儿，妈妈找到了她和弟弟。妈妈黑着脸，对她一顿好生训斥。妈妈带着她和弟弟回到旅馆，在房间里睡下了。

她却睡不着，带着弟弟在旅馆的走廊门厅探头探脑，好奇地打量着每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陌生人。

解放军，是她最崇拜的人物！以前，她只在电影小画书里见过。而那次，她头回见到了身穿绿军装、帽子上有红五角星的真正解放！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匆匆来去。

她和弟弟商量，如果，再有解放军从他们眼前过，他们一定要喊：解放军叔叔好！

过来两个男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