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格摇晃着手里的一根红柳枝，随口问。

“我爸一早骑去场部医院，给人家输血了！”

“咦，薄一苇，你爸爸咋老去场部输血呀？”萧梦迪好奇地问。她记得，自从她来到连队，她已经好几次听到爸妈说起，“隔壁的，又去输血了！”

她妈还说过啥“隔壁假积极”呀，“吃再多再好也补不齐”之类的。每当左隔壁传来“空空空”的咳嗽声，她妈总要以幸灾乐祸的口气，说“咳半声嗽，命长不了！”

然而，由于她的血管里，曾流淌着一个不知姓名人的二百cc鲜血，她对妈妈的作为，心里多少有些反感！对任何的献血人，多少有点佩服。

她八岁那年，同时得了胸膜炎和小叶性肺炎，妈妈送她进医院时，自己也得了大叶性肺炎。报病危的她当时急需输血，医院血库的血浆不够，妈妈体虚也无法给她输血，与医院一墙之隔的学习班里，人们听说后，纷纷撸起袖子，他们其中的一个，一个中年男子的鲜血“汩汩”流进了她的身体里。至今，她不知道他叫啥、多大、多高？是啥地方的人？后来，又到啥地方去了？

“唔，…可能，我爸爸是o型血的缘故！像白求恩那种血！常识老师不是说过，那种血，是万能输血？”薄一苇思索道。

萧梦迪点点头。看来，薄一苇的爸爸除了克扣过人家的粮食，除了爱拍马屁，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呜呜！呜呜——”突然，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刚传来，后面腾起的沙土已经飘到面前，萧梦迪她们一边用手扇着迎面袭来的土尘，一边扭头朝詹五一那伙调皮鬼恨恨瞪去！

只见，一群五六个男同学，他们头戴柳条编的侦察帽，嘴里含着柳条抽心后做的笛子，手里挥舞着柳枝，土匪般，追追打打地，跑过来了！

“詹五一，给我一根柳条！”文格看得心痒，“我也做个笛子！”

“给你？嘻嘻！”詹五一瞭她一眼，怪笑着，“你漂亮呀？！你脸白呀？！”

“噢，噢！噢——”詹五一屁股后面的江宝、马华，还有几个13连新结识的小哥们得意地起哄着。

“去你的！谁稀罕你的？递到我手上，我还嫌脏呢！你以为，人家真要你的呀？”刘文格嘴上不饶人。

“狐狸吃不上葡萄只好说葡萄酸！”詹五一边退着走，一边拉开了嗓门，那一帮也跟着唱山歌似的喊。

“你妈才是狐狸呢！”粉白碎花两用衫衬得白里透红美丽鹅蛋脸一脸娇羞的刘文格，一甩两条大辫子，弯腰捡起一个土块向前砸去。

“妈呀，母老虎来了！”詹五一他们顿时大叫着，抱头鼠窜，书包里碗筷的“叮当”声远去了。

“哈哈，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了！”刘文格得意洋洋笑道。

“哎，他们的柳条从哪来的？刚才集合时，还没见呢！”萧梦迪有点纳闷。

“十连棉花地后面那条干渠上拔的呗！刚才肯定藏在书包里了！”高萍说。

“梦迪，咱们到前面那条干渠上拔柳条去！咱们自己编帽子、做笛子。从那里拔，不会叫大人看见，还可以叉小路回去！”刘文格指着右前方提议。

“好啊，开路！”萧梦迪一挥手，四人出了公路，斜插过绿油油的稻田，“叮当哐啷”地，书包里碗筷响一路，向前跑去。

“文格，下来吧！柳条早够了。要不是我七岁那年，爬到桑树上够桑子，叫蜜蜂蛰了一下，摔下来过，我也敢上去！”萧梦迪在树下喊道，“哎，小心掉到水里了！”

“萧梦迪，看好了，接着！”刘文格说着，又扔下几根柳枝，才麻利地溜下树。

“哎，这是啥？”梦迪突然指着旁边一棵柳树的树干问，那里长着一个蘑菇色、碗状、像木质的东西，上面还有一圈圈的白纹路。

“别动，千万别动！我妈说，那是‘尿罐苔’，谁摸了，谁晚上就在床上画地图！”高萍神情很紧张。

“封建迷信！我才不信，我偏去摸摸，看我晚上会不会尿床！”梦迪正要伸手去摸，就听见坐着埋头编柳条帽的薄一苇在一边嘀咕：“你俩还有完没完？都叽叽嘎嘎的，啥时候编好帽子？！做好笛子？！”

“好了，我马上响应！”梦迪一屁股坐地上，乐得不用摸尿罐苔了。

突然，萧梦迪浑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

因为，她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快快布谷、快快布谷——”，清晰的，真真切切的，清亮悦耳的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鸟，布谷鸟叫了！刘文格、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