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兽坑回来后,千夜寒变得忙碌起来。
折磨她的方式从羞辱、威胁,变成让她侍奉左右。
白日跟着千夜寒处理公务,归夏带着脚镣站在一旁研磨,默不作声地端茶倒水。
“看来还是仙门门规森严教的好,哪天本座也让婢女们去仙门修习一番,回来定能像特使一般伺候起人来熟练得很。”
归夏不能说话,表情淡淡的。
曾经的阿寒写的字七扭八歪,如今千夜寒倒是练得一手好字,试想若九幽魔王的字都写得那么难看,群魔也不会服他管。
千夜寒熟悉她的过去,她也熟悉他的过去。
只是现在他变得捉摸不透,反复无常,变成所有魔们俯首称臣的大魔头,难以对付。
“那些宗派掌门原来也挺会享受的,归夏特使,你可就只差一步便能坐上掌门之位了,怎的就自甘堕落了呢?”
她不是自甘堕落,而是看破了那不可兑现的掌门之位,是叶琛利用她的利器。
千夜寒处理完公务要净手。
归夏端着水盆给他洗手,然后再双手奉上帕子。
手心纵横交错的疤痕掩盖了掌纹,他看在眼里。
当年玄风门破除槐江山的阵法,那群人穿着和归夏一样的衣服,他知道他们和归夏来自同一个宗门,但他们不怀好意。
于是他躲了起来,玄风门弟子在槐江山搜寻良久,尚未找到他的踪影,而归夏突然出现了。
那时她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而手上拿着一把剑,双手全是血,执剑的手流的血顺着剑一直往下滴落。
“你受伤了?”
归夏没有回答,而是抓住他的手臂。
“我带你走,他们要杀你。”
于是他信了,二人一路跑着,却被玄风门弟子逼到一处悬崖边上。
归夏拿着长剑,转身向他刺去,剑穿透他的胸膛又穿透后背,冲击力将他身子往后推去。
她手上的血仍在滴落,而自己的血也如注般浸透衣裳。
身体重重摔落悬崖,啪的一声落到地面,摔得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
千夜寒看向归夏的手心。
“你手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归夏被解开口禁,“没什么。”
她迅速把手藏了起来,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伤疤。
千夜寒不喜欢看她淡漠的样子,做什么都很淡漠,淡漠到让他无所适从,即便是从万丈高的悬崖纵身一跃也没见她有多么恐惧、绝望。
只是与平常有微小的神色变化罢了,没有张慌失措的叫喊,也没有向他求饶。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的内心惊起波澜。
仿佛她留在这里,是自己甘愿的,受他折磨,也是她甘愿的。
当烛龙要吞噬掉她时,他倏尔飞向她,击倒了烛龙,也毁掉了刚炼成的凶兽,至少要再等三个月才能放出烛龙。
从深坑中将归夏救起时,千夜寒发现让自己痛苦的是,她一直在他的心里。
东躲西藏也不愿被鬼差抓去地府投胎,恨她入骨又爱她深切,担心她还像以前那样以命相拼,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一味地隐忍。
千夜寒把帕子扔到水盆中,溅起水花,打湿了归夏的蛾眉,她擦了擦脸上的水迹,不动声色。
他最不喜欢她隐忍克制的样子,明明不想却不拒绝,明明不想被这样对待却不生气。
“当年你杀我,有没有别的隐情?”
那双流着血的双手,现在看来是刚在玄风门受刑赶到槐江山的。
归夏的睫毛微颤,顿了顿,终究什么也没说。
“没有。”
“没有?”
“对,没有。”
只要你说对当年的事说一个理由,哪怕是假的,我都原谅你。可是你什么都不解释,什么都不愿告诉我,也绝不求饶。
千夜寒冷冷地看她一眼,转身走出大殿。
“今日尚早,随本座去游王城吧。”
千夜寒的步辇也是血红色的,薄薄的帏裳随风偏摆,步辇上的他半支着头,余光看向步辇旁边赤脚走路的归夏。
走出恢宏的九幽王宫大门,两旁立着两个漆黑的巨型饕餮,圆目怒视着行进的步辇,两侧高高立起的杆子各绑着一具骷髅。
归夏看着那两具骷髅,想象自己被钉上去是怎样的场景,千夜寒最终到底要让她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