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靳，这次，我很严肃的警告你——要是还有下次，直接问斩，听懂了吗？”

盛炼站在我的面前，宛若一座无法翻越的山脉，用阴影将我彻底遮盖。

他此刻的表情简直就和那怒目圆瞪的门神一样，令人恐惧。

“给我永远记住今天你放走的敌人的模样，做噩梦也要给我想起来，直到他死在你的刀下为止！”

撂下最后一句话，他离开了操练场。此刻，操练场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拿起了新刀，开始练习。

新刀比我人都高，四五尺的样子，握在手中的分量也像是当年刚拿起箜篌一样。

但我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挥舞它了。

简单的基础动作做完，该模拟实战了……

我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并不是因为半年前斩杀舰航鲸给我留下的后遗症才颤抖，而是真正的恐惧。

我无法想象这把刀撕裂开人的肉体，那血肉横飞的画面。

渐渐的，我拿不稳刀了，刀尖落在了地上。

杀人和杀魔物是不一样的，虽然刚开始我也不敢杀魔物，可直到那次差一点死掉，我才敢挥舞刀刃。

我恨魔物，但我不恨人类。

魔物杀人，那是因为天性，纯粹的敌意；可人杀人呢？

一旦上了战场，看着那些和我一样四肢健全的人，我会想着他们的家人，他们挥刀的理由，甚至他们现在的情感。

这是一场革命，地方掀起的革命，至于革命的原因，或许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或许是为了反抗压迫，又或许真的只是为了更多的利益，更大的权利……

那也只是他们上头人的想法，那这些我要杀的人呢？他们呢？

他们或许是认可了领导者的想法，或许是受于压迫，又或许只是为了拿军饷讨口饭吃……

我怎么能剥夺别人活下去的权利呢？

一旦开始这样想，四肢就会开始发软。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刺青。

皇上让我死。

“因为你是明华的敌人。”

这样的话在我耳边回响起。

到底是为什么……

“……明华的敌人，是整个世界。”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拼了命地想再拿起刀，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身体脱力地滑倒在了地上。

总而言之，我就不该活着，是这个意思吧？

虽然没人承认，可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渐渐地，我的内心开始觉得，或许我面对的敌人，他们的命比我的更重要……

反正，已经没有重要的人在等着我了。

……

两天前，一个熟人来到了军营。

“刘二？”

尽管将近四年没见，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个在私塾里想方设法和我作对的捣蛋孩子。

“靳哥！”

他飞奔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在我怀里。

他整个人高了不少，壮实了不少，扑上来的时候我差点没接住他：

“靳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不活得好好的吗？好啦，没事的，没事的。”

我眼眶中也积蓄起了热泪，但身为五十多岁的老大叔，这点眼泪还是能咽下去的。我尽量温柔的抚摸他的头，低声安慰道。

“骗人！你都瘦了！”

“那是……哎呀，解释不清。”

该死，我还想炫耀一下这三年来练的肌肉呢，谁能想到半年前那一仗后劲这么大，到现在我都还没完全缓过来。

“哟，我正说军营门前那批人是怎么回事呢，这儿居然溜进来一个。”

栾姐开着玩笑从营帐里走出。

“师傅，老乡，胡师祖在私塾的学生，叫刘二，也算是我的学生；刘二，这是我师傅，胡大夫的亲传大弟子，叫秦栾，你叫栾姐就好。”

“栾……栾姐好！靳哥……不对，我家公子这么多年受您照顾了！”

“哪里哪里……啊？公子？余靳，这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啊哈哈……刘二，嘶……等会儿，不会是青仔这么教你的吧？”

我细想了一下，临走前刘二是被我们家收养的，多半也是和青仔一样在我们家帮工，再加上私塾也是青仔在帮忙看着，所以我怀疑是不是青仔这么告诉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