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开着一辆白色皮卡车，到处跑，一时到田野，一时到城市，一时在国内，一时又在国外，一些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过的城市，都纷纷和她的皮卡车一起出现在她的梦里。

有时她会摘一些花或者碰巧遇到的小装饰，放在她的皮卡车里，明明在真实世界那么讨厌给自己汽车搞氛围装饰的一个人，在梦里却一个又一个地把装饰品放在自己的皮卡车里。如果花枯萎了，她就丢掉；纪念品旧了，她也丢掉。只要有皮卡车和她一起，一切都不重要。

然而，梦的最后，有个面目模糊的人冲出来跟黎优讲，那辆皮卡车是ta的，不许黎优再用那辆皮卡车。黎优双手搭在皮卡车的车盖上，哭得昏天暗地：“不要，走开，不要抢我的车！”

猛地睁开眼，黎优再一次看到一个盘子那么大的脸，非常近距离地出现在眼前，黎优不得不往后挪了挪脑袋，以便于聚焦，看清楚那张脸，是王姨。

“王姨？”

记得刚刚，父母都在场，怎么现在只剩下王姨？

“我爸妈呢？”

“噢，他们回去给你收拾东西去了，医生说你得住院观察观察。”

黎优往周围看看，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三堵惨白的墙，加上王姨背后同样惨白的帘子，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噢，我没事，不住院了，我得回去开茶铺了。”

王姨看着黎优掀开被子，坐起来开始穿鞋，她手足无措地说：

“别吧，再观察观察，王姨陪着你，身体要紧。”

猛然间黎优不知道王姨到底在意还是不在意她的身体，嘴上是拦了，身体却没有什么举动，总觉得在说风凉话似的。

反而一双强有力的手猛然箍住了黎优的双臂：

“我妈说得对，你千万别动啊！医生回头就来带你照脑部ct！”

“脑部……ct？那得多少钱？”

黎优习惯性地思考着钱，说出这话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王姨在一旁不满地撇了撇嘴，黎优都看在眼里，却无法在意，只觉得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真的太烦了，她宁愿快快死去，也不想搭理这些丧到极点的事情了。

“你别担心钱了，我都付好了，你不照，钱也没法退，你还是躺好别乱动了。”

听到林居的话，王姨不自觉上前一步，仿佛想劝劝自己儿子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反而是黎优，心疼地说：

“哎呀我没事，你花了多少钱？先去试试看能不能退，我这不还什么检查都没做嘛……”

林居母子不敢跟黎优说，医生在做初步检查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异常，所以坚决要她留在医院做进一步检查，甚至是治疗。

将近中午入的院，下午两点多黎优就被轮椅推进了ct室，这个安排非常迅速，不知道是害怕她又不配合检查了，还是他们都很担忧黎优的身体。黎优唯一介意的是，在进入ct室时，她的父母还没收拾好东西回到医院。

一个半小时后，黎优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里面的内容显然是和评鉴茶叶品质有关的内容，林居却满脸忧愁地拿着ct报告回来了，说：医生叫我推你去他办公室说说情况。

“没什么事吧？”

“我也不太懂，得听听医生的。”

林居把ct报告放在黎优的怀里，黎优抱着它，默契地没有拿出来翻看，黎优觉得自己又一次被架上了审判席，是好是坏全凭医生的一句话——生活中没有一件事是她自己做得了主的，都是在等待他人给的答案。

医生说的第一句话是：“黎小姐，你要有心理准备。”

黎优于是从医生的嘴里听到了“脑瘤”这两个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医生说：“不是那里。”

接着，医生拿起一个大脑模型，指着沟壑的某个部分说：“是在前面这里……”

黎优于是又摸了摸自己的秃额头，直在心里想：我那么秃，该不会是因为这颗肿瘤吧？

至于医生还说了啥，黎优一概没有听到，只是在最后时刻机械性地点了点头，就起身离开了医生办公室。出门时，林居下意识伸手想扶着黎优，被她轻轻划开——黎优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需要。

回到病房，黎优看到自己的妈妈——赖大娘已经坐在她的病床上了，并且心花怒放地跟林居的妈妈王姨聊着天，看到黎优回来，也心很大地问她怎么样了，有什么事情吗？

林居刚想接话，被黎优用更大的声音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