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生出了一种豪气,想要尽最大可能帮她遂愿。
于是他只犹豫了一瞬,便木讷地点了下头,让他们在外等着,脚步虚飘地进府通禀。
穿过一小片海棠林,绕过两扇高大的白玉屏风,便是正厅,此刻里面正传出演奏秦筝、吟唱秦风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忽高忽低的谈笑声。
“渭阳君。”小厮首先冲坐于上首的主人躬身作礼,接着转向端坐于左侧长案、肩裹狐裘的年轻男子又行一礼,“公子濯。”
嬴濯正抬着手臂,将一爵胡酒送到唇旁,并未给与任何回应,目光无聊似的停在乐师灵巧翻动的手指上。
“什么事啊?”年逾五十、须发微白的渭阳君将酒爵搁在案上,视线从歌女与舞伎身上收回,声音铿锵,全然不似知天命之龄的老人。
“楚、楚国公主芈瑶求见。”来到主人面前,小厮才恍然觉察自己似乎莽撞了,语声一下子颤抖起来。
“芈瑶?”渭阳君一愣,像是以为听错了,而正盯着虚无的嬴濯,也缓缓收拢了视线,剑眉微挑,朝他看过来。
“这倒真是件奇事。”渭阳君抚着白须,转头看向嬴濯,“她来做甚?”
嬴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有作答,慢慢饮下一口酒。
“小人这就把她轰走。”小厮将功补过道。
“不必,让她进来吧,老夫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能掀起多大风浪。”
渭阳君哈哈大笑道,笑声中透着一丝傲慢与轻视。
“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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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五日前(上)
◎再倍感屈辱,她也得试一试◎
一碟昏暗烛光下,芈瑶颤抖着手指,从枕头下取出父王前些天发来的密信。
信的内容她已读过无数遍,没有嘘寒问暖,没有舐犊情深,唯有一道命令。
或者说威胁。
初秋的夜风在窗棂外嘶嚎,仿佛无数吃人的野兽伺机而动,她怕冷似的抱住双臂,眼底一片如血洇红。
阿母的发簪从信筒滑落,赤红的颜色,在寂寥无声的夜晚分外刺目,犹如一把锋利的锥子,狠狠扎入她心口。
父王以阿母的性命为要挟,让她尽快将自己“送”给秦王的儿子。
不一定非是公子扶苏,哪一个都行。
秦已接连灭掉韩、赵两国,目前正在集中精力对付同属三晋之地的魏国,而魏国之后,很可能就是楚,父王显然已经慌不择路,无所不用其极了。
去年那件事发生后,她就被公子扶苏退了婚,理由不容辩驳。
从某种意义上看,也是为她好,她找不出死缠烂打的意义,父王却对此深感愤怒,不许她回家,让她继续留在秦国,伺机而动。
是啊,父王儿女众多,自己是最不得宠的一个,生母又出身低微,不过一个王宫歌伶,因容色出众、歌声婉转,被父王宠幸,之后便像只随意摆弄观赏的鸟雀一样,留在了宫里。
这只孱弱的鸟雀后来生下了另一只长着金丝翅膀的小雀,有着同样娇翠欲滴的声音,和一副随着年龄增长,越发倾国倾城的绝色姿容。
美貌而没有靠山,最适合送去联姻,即便死了,也只当是损了个玩意,在这狼烟四起的纷争时代,儿子都可以派去送死,何况女儿。
母亲是她唯一的亲情纽带,父王给了她一个期限,让她必须马上与秦王的儿子扯上关系,甚至怂恿她像个娼#妓一样寻找时机、使出浑身解数勾引。
这样的话语,从亲生父亲笔下写出,充满讽刺与屈辱,令她心口阵阵发寒,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前厅的柱子上,一了百了。
自从被退婚,被拒绝返楚,她其实就不想活了。她没什么抱负,也没有家国志向,她只想和阿母一起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闲云野鹤。
然而命运却像一只无情而强劲的大手,一次次攫住她脆弱的喉咙,逼迫她做出桩桩件件她不情愿,甚至难以启齿的事情。
她将绢帛揉皱,脸埋进膝盖,无声抽噎。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温热的泪水打湿膝盖处布料,她侧过脸去,斑驳的泪痕于烛光下蒙着淡淡的珠色光晕,更衬得她情态楚楚,我见犹怜。
余光猝然瞥见脚旁那一抹红,芈瑶先是一怔,继而浑身猛地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