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寿延堂,表面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医馆,可崔妈妈知道,能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站稳脚跟,把老牌的怀仁药铺挤压得毫无还手之力,背后肯定有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在运作。
听说这个小丫头竟然是寿延堂首席医师方文青的关门弟子,崔妈妈就意识到,这个人她是要不回来了,不仅要不回来,还要时刻提防寿延堂的报复。
哼,这个沈氏,竟然让自己栽这么大一个跟头,想到这里,崔妈妈一口牙几乎咬碎。突然想起之前沈氏提到的王氏,崔妈妈阴森森地咧开嘴,寿延堂是动不了了,可其他敢让她栽跟头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挥挥手,崔妈妈吩咐下去,务必要把王氏也给她找到。
这边的寿延堂,江蓠正坐在方文青的诊室里,龇牙咧嘴地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张颐倚在门边,一边摇头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这是何必呢,有这么多方法可以脱身,非要让自己受些皮肉之苦。”
江蓠白了他一眼:“你别管了,之前让你准备的契书,你可写了没?”
“写了写了。不过……你可想好了?”
“废什么话,快拿来。”江蓠满不在乎地招了招手,示意张颐赶紧把东西拿来。
“签了这份契书,你可就是我的人了?”张颐从小厮手中接过契书,笑着晃了晃。
江蓠轻笑了一声:“比起卖身到百花楼,我更乐意卖到寿延堂。既然是你的人了,每个月可得给我结工钱。”说着,一把将契书从张颐手里扯过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了个手印,交还到张颐手上。
张颐无奈一笑,把契书折好收起,开开玩笑罢了,他哪里会真的把江蓠当成寿延堂的工人呢,不过还是接过江蓠的话茬:“好啊,那就按契书上的来,每个月给你十文工钱,余下的你就坐诊看病拿分成吧。”
二人相视一笑,插科打诨之间,江蓠心中的郁结之气一扫而光。
“话又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她们?”张颐直起身子,看向江蓠。
江蓠站起身来,张颐之前吩咐了下人打水过来伺候江蓠梳洗,此时她原本散乱的头发已重新整理好,被巧手的丫鬟绾了个精巧的凌云髻,又换了身浅粉色轻纱长裙。此时的江蓠,重新变回了早上那干净清爽的样子,甚至在张颐准备的衣衫钗环映衬下,显得更加娇俏可爱、顾盼生辉,仿佛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一般。
摸了摸自己仍然有些肿胀发烫的脸,江蓠咧嘴一笑:“现在。”
说罢,江蓠霸气地挥了挥手,领头跨出了房门,问荆极有眼色地迈步跟上,留下张颐看着江蓠这言行举止和她淑女的外表毫不沾边的背影,无奈摇头,让人备上马车。
马车刚在县衙门口停稳,原本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江蓠表情一变,又成了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地模样,弯腰撩起帘子,软软地将手抬起,搭在问荆伸过来搀扶的胳膊上,抬脚下了车,甚至还非常细节地在落地时踉跄了一步,一瘸一拐地向县衙内走去。
一旁的张颐和问荆汗颜,闭紧了嘴站在一边陪江蓠演戏。
“县尊,请您为民女做主啊。”江蓠一张口,眼圈便跟着一红,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便扑簌簌地滚了下来。我的演技真不错——江蓠很满意地在心里夸奖了自己一番。
身穿官服端坐在高位的新阳县令看着堂下三人,严肃地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究竟何事,细细道来。”
“民女江蓠,要状告百花楼崔妈妈,家母沈氏,掠卖良民。”江蓠见好就收,不再卖惨,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将罪名报了出来。
问荆适时向前,将状书递了上去。
该你了——江蓠擦了擦眼泪,瞟了一眼身边的张颐。
张颐整了整衣裳,向县令拱了拱手,举止得体、气度非凡,让县令不禁直了直身子,重视了几分。
“草民张颐,乃寿延堂掌柜,江蓠为我寿延堂医师方文青关门弟子,与寿延堂签订契书,行医问诊,百姓多有耳闻。”
“江蓠为新阳县下木岗村良家女子,今其母与百花楼崔妈妈暗中勾结,欲将其以五两银子卖入部曲、为奴为婢。江蓠既已为我寿延堂名下医师,又岂能再次被其母发卖?”
县令闻言,拧着眉将状书细细看了一遍,沉声道:“来人,传崔玉珍。”
百花楼内,原本正站在柴房折磨沈氏的崔妈妈接到通传,心猛地沉了下去,看了看蜷缩在地上气息奄奄地沈氏,没好气地踹了一脚,嘱咐刀疤看好柴房,这才转身向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