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只当没有看见那片污渍,耐心地接过斗篷,重新披在了娇娇身上:“披着吧,看孩子冻的……今日除夕,你们不在家里呆着,跑到外面来干什么?”
提起这个,孙娘子的脸色苦了下来,娇娇的眼中也浮起一层雾气。
“奴……奴的家就在这儿……”这个家字,孙娘子说得格外吃力。
江蓠转头四处看了看,都是千篇一律的茅草屋,也认不出哪一户是孙娘子家,只得放弃。
看着娇娇和孙娘子仍然穿着破旧的棉衣,江蓠心里很是疑惑:“孙娘子不是可以去东城卖草编吗?怎么也没给娇娇换件厚衣服?”
照理说,按照孙娘子这手艺,应该会有很多人想买才对,看她也不是什么好吃懒做之人,自己支个小摊卖点小玩意儿,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幅境地吧。
提起这个,孙娘子眉眼愈发低垂,低声道:“东城的人……看不上西城的玩意儿……”
娇娇满腹委屈终于再也憋不住,轰然爆发,眼泪从脸上划过,抽抽噎噎地把她和娘亲这些日子的遭遇将给江蓠听。
当初江蓠给孙娘子指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她不是没有尝试过,编了一些精致的花草鱼虫拿去卖,可是身上银子有限,她也只能随便找一处路口席地而坐,草编就直接放在面前的空地上。
路过的人看到她的穿着,一眼便知她是西城来的,一个个捂着鼻子快步离开,根本没什么人愿意驻足停留。
孙娘子带着娇娇在那路口坐了没多久,便有官兵过来赶人,不让他们随地摆摊,只好躲躲藏藏,换一处再摆出来,结果还是这样,无人光顾、任人驱赶。
忙活了好几日,总共也只卖出去两个草蚱蜢,还是路边同样摆摊的老奶奶心善,实在看不下去她们母女二人这样艰难,这才给了几个铜板,象征性地拿了两只草蚱蜢走,说是回家逗孙子。
这几个铜板在京城这样的地界,能管什么用?孙娘子无法,只好带着娇娇回到西城。
可是孙娘子去东城谋生的事儿多少也在西城传开了,他们见母女二人回来,一个个的都冷嘲热讽,不是说她们去东城热脸贴冷屁股,就是说她们去东城攀上高枝了怎么还回这儿来,连带着孙娘子的丈夫鲁三也被人排挤。
鲁三原本在破庙住得好好的,就因为孙娘子,被那群人赶了出来,实在没办法,为了活命,只好自己搭了个茅草屋勉强容身。
对于孙娘子这个罪魁祸首和娇娇这个拖油瓶,鲁三恨得牙痒痒,哪里还管什么骨肉亲情,这不,直接把孙娘子和娇娇从草屋里赶了出来,和她们划清界限,让她们自己滚去东城。
所以,严格来说,孙娘子和娇娇已经没有家了。
江蓠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是她把东西城的芥蒂想得太简单了,或者说是她从木岗村走来,一路都太顺利了,忽略了对于有些人来说,做生意根本没那么简单,单是一个西城的身份,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孙娘子小心地瞥了眼江蓠的脸色,有些怯懦地把娇娇揽了回来:“小孩子乱说的,江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样,江蓠给她建议也是为了她好,是她自己不争气,卖不出草编,给不了娇娇好的生活,还让娇娇在这么大冷的天和她一起被赶出家门……
江蓠回过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梁均玄。
梁均玄看出江蓠的心软,用眼神询问:你要把她们收下?
江蓠有些犹豫,她的能力也有限,总不可能每遇到一家生活困难的,就收留下来吧?
况且她身边已经不缺人了,要收留她们,只能把她们安置到陆壮家去,这对陆壮和丹栀两家人也不公平,毕竟他们和孙娘子母女也是陌生人,就这么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大家都不自在。
“那你们之后打算住在哪里?”江蓠转头问孙娘子。
这大冷的天,总得有个住处。
孙娘子神色惆怅地看向东城的方向:“东城城外还有处破庙,我带娇娇先过去住几日。”
西城是肯定待不了了,这些人眼红孙娘子可以到东城讨生活,也不管她到底赚没赚到钱,就把她们和鲁三一起排挤出来了,现在她也只能去东城碰碰运气。
江蓠再次回头看了梁均玄一眼,梁均玄点了点头,京郊外确实有很多可以暂住的空庙。
江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又凑了身上余下的所有碎银,一同塞进荷包递到了孙娘子手上:“我也没有别的可以帮你,这张银票留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