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楚天歌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不及梅十二作答,楚天歌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久远前,在一座小山村里,住着一户人家。本来夫妻和睦,却不知道因何缘故,女人在她孩子周岁时,竟引火自焚。一年年过去,众人渐渐对这件事淡忘,而那名孩子也渐渐长大,从小就没有母爱关怀的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别人家的母子和乐,唯有羡慕。但他并不自卑,因为他的父亲很疼爱他,因为没有母亲的关怀,也就没有母亲的概念,他只知道,他有父亲,很爱他的父亲。可是好景不长,某一日,他的管家带他外出游玩,回来后却发现家中失火,到处断壁残垣,火势不知何时烧起,映入眼前的只有殆尽的火苗,烧焦了他的心。最疼爱他的父亲,他最疼爱的父亲,他曾经视为珍宝的父爱,也随着这场大火,随烟云而消散。有人说,这是仇家纵的火,于是乎管家带着年仅七岁的他到处流亡,当过乞丐,也挑过夜香。直到后来,他们发现了一处世外桃源,这里没有世俗观念,没有别人的冷言嘲讽,没有勾心斗角的争端,有的只是温暖,以及对生命的敬畏。这些年来,男孩渐渐长大,明白了世间许多道理,也明白了生命的可贵。只是,那个男孩从没想过要寻找什么纵火的凶手,只是希望可以平静地生活下去,无忧,也无虑。”
“其实,只要人只要能活着,这比什么都好。人活一生,贵在开心,何必让自己这样累?”楚天歌说完最后一句话就不再言语,故事结束,残阳的余晖也完全终结,黑夜,就在这故事、声音以及一对背影的相互映衬中笼罩开来。
从始至终,梅十二都没有在说话,但他听得很认真,也想得很出神。或许,他更适合做个很好的倾听者,而非交流者。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黑夜很静,夜风不冷。小石门村各家鸡已不知何时飞到树上趴窝歇了,犬亦不知何时也不再吠叫,整个小村已是万籁俱寂,只余下温温的月光洒满庭院、街道、后山,以及此刻站在后山许久不动的两条人影。
前书忘表,在小石门村后,有一座并不算多高的矮山,早春初临,山丘日日复绿于前,可惜此刻夜幕高悬,难叫人欣赏。好在月光似水,飒飒浇灌着山峰的青葱。
“今天还是练习枪法吗?”其中一条人影微晃一下,月光却是正巧洒在他的脸上。星目朗朗配上月色的照耀,似光、似电;嘴角始终流露着充满希望的微笑,不急、不缓;微风轻拂他的脸颊,白嫩的双颊此刻已被月染得金黄。楚天歌,高立山峰的身姿与气度确乎是同白日里大不相同了。
“不,今天练习轻功。”另一条人影此刻正背对着他,一袭黑色夜行衣裹身,不知是何来历。
“轻功嘛,四年前你一开始教我的不就是轻功?我可一点没忘,或者你是想重复内容?”
“七年前你迁来此地,而后又有三年,你我相遇,我见你根骨不凡,弃之可惜,便苦心教授你一些护身本事,望你以后闯荡亦有所成就。不成想你智慧过人,不仅领悟得快,更有即见即学的本领。可你竟偏偏毫无进取之心,胸无壮志,只想着死守山林,客死他乡,碌碌终生,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所以这四年来,我从不让你称我‘师父’,我也实在没有你这种不肯争气的徒弟。”
“这儿有什么不好,人善马良,不同外界,遍地污浊。勾心斗角,烧杀抢掠就是大丈夫所为?十年前我随阿伯四处流浪,见闻不少江湖风情,腥风血雨,追名逐利,半点不如这小石门村安宁自在安宁。”
“休要再提,今日好好练习轻功,明日我便离去,你我再不相见。”
“师父,这四年来,您夜夜教授武学,风雨不断,师恩如山,如今尚未报答,您却要离开了吗?”
“吾令你闯荡江湖,也能建一番功业,你却无动于衷,师言如风,还谈什么如山之恩,还谈什么报答之情!我已一再叮嘱,我不是你师父,也不认你这徒弟,你也不必作此尊称。”
“可是,师父……”
“不必再言。”不等楚天歌说完,黑衣人摇手冷言喝止了他的话,顺手从怀中取出一本蓝皮书卷,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异样的光辉。
“此书乃我偶得,其中所记轻功之精妙,实我毕生仅见,望你勤加练习,免得仇家寻来,你脱身不及。”说话间,黑衣人已将书掷向楚天歌,迟疑之间,不及多想,楚天歌接下这本书,扫视两眼,正准备揣进怀里,却见黑衣人纵身一跃,如展翅飞鹤,倏地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句冷言贯入楚天歌双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