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很快便看完了张重辉的这道奏疏,看完后,他忍不住皱眉道:
“不是……有这么严重嘛……”
不就是坏了一扇门而已嘛,至于说的这么……罪大恶极?
转念一想,朱翊钧倒也不奇怪了,毕竟这些年来他被言官们骂的更加夸张。
就好比,他自己觉得自己只是腿脚不便而已,却都能被人说成是肾虚。
看完了张重辉的弹劾奏本后,朱翊钧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转头问起了陈矩:
“弹劾张重辉的奏本有多少?”
陈矩道:“回皇爷,有很多,很多……您要看吗?”
朱翊钧想了想,道:“算了,不看了。另外,传旨下去,把今日堵在鸿胪寺主簿厅门外的那些人,以损坏朝廷公物为由,全部罚俸三个月。”
……
罚俸一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众人眼看拿张重辉开刀不但没有落个爽,反倒还被扣了钱,干脆转头去找内阁讨要说法。
为了躲开这些没完没了的政治斗争,首辅朱赓干脆以身体不适为由,向上递了辞呈,撂挑子不干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回,素来不爱处理人事调动的皇帝陛下,居然破天荒的批准了朱赓的辞呈。
朱赓走了,于慎行接下了这个所有文官们都梦寐以求的首辅之位,然而,他却并没有多高兴。
皇帝陛下一天不罢免开矿一事,他这个现如今的内阁首辅,就注定将要不得安宁一日!
……
朱赓走后,于慎行自然而然,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众矢之的。
一面,是立场的无可奈何,另一面,又不得不去面对皇帝的故意为之。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皇上罢免矿税?”
于慎行还是去找了张重辉,尽管如今他们二人正在风口浪尖上,正是应该避嫌,不能见面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于慎行还是毫不避讳的去了赵府,且又一次见到了正在玩木头的张重辉。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嘛。”张重辉回答的同时,正拿着小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手里的长条形木件。
“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了?”于慎行皱眉问道。
“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那你就再多想想。”
“不是……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火都快烧到眉毛上了,你还整天玩这些破木头做什么?”
于慎行是真的急了,他都已经急的焦头烂额了,张重辉却还在那淡定自若的玩木头,这让他没缘由的焦躁不安。
“玩木头怎么了。”张重辉将长条形木件上的残屑吹去后,才道:
“别小瞧了这根木头,这可是我送给皇孙的礼物,可不得用心些。”
“皇孙才多大……”于慎行叹气道:“与其想着攀附襁褓婴儿,还不如想想眼下的局势,该怎么处置吧……”
“眼下什么局势?”张重辉故意问道。
于慎行道:“朱赓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走了,皇上摆明了就是在把我推出来替他挡刀。皇上一日不罢免矿税,我这首辅的位子就愈发动荡。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不想干了,管他洪水滔天,我想回老家种竹养鹤了。”
于慎行这番话说的极是轻松,好像真的随时就要撂挑子不干了一般。
然而,张重辉听完后却是笑了道:“怎么,用不干了来威胁我啊?”
于慎行矢口否认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张重辉笑道:“得了吧,你就是这个意思。”
“好吧。”于慎行也不装了,直言道:“我也不瞒你,我的确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可我也没骗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即便我不想走,也会被逼走!”
“嗯。”张重辉只应了这么一个字。
眼见张重辉这般敷衍,于慎行又急了:“所以呢?我知道你有办法能让皇上罢免矿税,你为什么不愿说出来?难道让那些矿监危害天下苍生,是你想看到的吗?”
“天下苍生?哈哈哈……”张重辉突然大笑几声,怪调道:
“你还真是个有格局的人啊,既然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那要不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于慎行嗅到了不好的意味。
“简单啊。”张重辉甩着锋利的小刻刀,一边甩一边笑说道:
“既是为了天下苍生,那就再来一次改制吧!把世家大族,官绅贵胄们的田地,全都拿出来分给穷苦百姓!如此一来,也就不会……”
“你疯了!”于慎行急忙打断了张重辉的话:“说这种胡话,你简直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