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书橱,旁边是几个花梨木百宝槅,上面摆着一些青铜器和瓷器,墙上还挂着一幅董其昌的山水画。唯一和书房陈设不谐调的是放在条几上的刀架,上面架着一柄带着乌黑刀鞘的日本。佐藤穿着件黑色和服,开胸处露着半个胸膛,黑森森的胸毛历历在目。他对老侯和文三儿的鞠躬问候毫不理会,只是打开画轴用放大镜在画面上一寸一寸地检查,足足看了四十多分钟,最后才嘟囔了一句“哟西……”他打开墙角的一个保险柜,把画儿放进去锁好,然后用毛笔写了收条交给老侯,挥挥手表示他们可以走了,整个过程竟没有一句话。
笠原商社是个三进院,从后院到中院、前院都有月亮门相通。文三儿低着头走得急,过月亮门时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的茶盘、茶具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文三儿抬头一看,竟呆住了,原来是个漂亮的日本女人。文三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美的女人,他立刻挪不动步了,这女人穿着白地红花的和服,雪白的皮肤,弯眉似柳叶,双目如秋水,红红的小嘴儿一抿真是风情万种。那女人没有吭声,只是蹲下身去收拾摔碎的茶具,慌得文三儿也蹲下身去捡瓷片,嘴里忙不迭地道歉“哎哟,对不住了您哪,您歇着,我来……”
佐藤这时刚好从后院出来,见文三儿两眼发直,死死地盯着女人,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拎起文三儿抡圆了就是一个大嘴巴,佐藤不能容忍一个中国下等人用这种眼神盯着日本女人看。
文三儿挨了一个嘴巴还没醒过来,他不明白佐藤为什么打自己,他想向佐藤解释一下,自己除了打碎个茶具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佐藤却没容他解释,又是一个嘴巴扇过来“八格牙路,滚……”
老侯抢上一步,向佐藤鞠了一躬“佐藤先生,实在对不起,他是个拉车的,不懂规矩,您别往心里去。”文三儿糊里糊涂地被老侯拉出了院子。
在回去的路上,文三儿一直没有吭声,老侯以为他还在为挨打的事生闷气,便劝解道“想开点儿老文,如今日本人厉害着哪,连蒋委员长都惹不起,就别说咱草民了。”
文三儿想的可不是这个,快到家时,他才蹦出一句话“这小娘们儿,啧,啧……可真他妈的……要能睡上一宿,第二天拉出去毙了都值啦……”
这天晚上,文三儿喝了几口闷酒便睡下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小腹那儿揣着一个烧红的煤球,又烫又坠,有股火从小腹那儿蔓延开来,在全身四处游走,左突右冲就是泄不出去,弄得浑身较劲。文三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这都是让那日本小娘们儿闹的。这一想不要紧,此时文三儿突然有了种大彻大悟的感觉,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个世道很不公平。当然,文三儿并不要求绝对平等,有钱人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他文三儿啃窝头穿破号儿坎,这都没什么,文三儿承认这种不平等。可这裤裆里的东西就不能太不平等了,那东西长在那里不光是用来撒尿的,它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用途。男人睡女人那是天经地义,这都是老天爷给的,无论穷人富人,是个男人就应该有这种权利,凭什么有钱人三妻四妾轮着睡,他文三儿就该干扛着?这也他妈的太不平等了。
对于文三儿来说,这些想法以前还真没出现过,这应该是一种理论上的突破。在某些情境下,思想一旦觉醒,革命的火花就开始星星点点地闪现了。文三儿当然不知道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有人喊出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他不过是有酒劲壮着,才能思考如此深刻的问题。
文三儿决定立刻行动起来,他需要选择一个目标。一旦考虑这个问题,他发现可供自己选择的目标竟少得可怜。逛窑子当然是个好办法,但八大胡同他却连想都不敢想,那儿的窑姐身价一报出来能把文三儿吓阳痿了,他常常琢磨那些娘们儿的身子是不是金子打的,凭什么碰一下就这么贵?
文三儿只能考虑价格便宜一些,适合自己这类人去的地方。天桥寿长街一带有些“暗门子”,都是些人老珠黄的中年暗娼,价钱还算公道,两三毛钱就能谈下来。车行里有个老张头,年纪小六十了,虽说一辈子没娶过媳妇,可也没闲着,拉车挣的那点儿钱全扔在寿长街了,要说串暗门子可算是精于此道。他警告过文三儿,千万不能白天去,那些娘们儿只能干不能看,一看就非他妈的阳痿不可,长得不是像孙猴儿就是像八戒,看一眼就足以使嫖客们从此改邪归正了。文三儿曾去过几次,每次去都是晚上,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模样,摸着黑上炕,先交钱后办事,黑暗中他尽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把怀中的女人想象成绝色佳人,感觉还是过得去的。不过今天是去不成了,原因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