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一般都是斩首。除非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康小八就犯在这上面了,手上有十几条人命,老佛爷觉得砍头太便宜他啦,不过康小八还真是条汉子,行刑那天康小八被绑在凌迟柱上,我师父冲他一抱拳说,八爷,今儿个是我们师徒俩伺候您归天,得罪啦。康小八说,爷们儿,活儿干得利索点儿,拜托啦。我师父说,实在扛不住您就大声叫,没关系,那不栽面儿。康小八冷笑一声,您尽管招呼,八爷要是哼一声都不是人揍的。就这么着,炮声一响,我师父就开始干活儿了。按这行的规矩,头一刀从胸口上开始,从胸脯上割下一片肉往天上一扔,这叫‘祭天肉’。第二刀是从犯人额头上划一刀,让肉片耷拉下来遮住眼睛,这叫‘遮眼罩’。这时康八爷不乐意了爷们儿,别遮我眼,这么多人看热闹,怎么就不让我看呢?我师父小声说,八爷,别看了,菜市口您又不是没逛过。您猜康八爷怎么说?康八爷说了,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八爷我正寻摸呢,哪个长得俊点儿,您得让我瞧一眼不是?您听听,这才是康八爷,到死都是条汉子……”
小六子啧着嘴“这叫病床上摘牡丹——临死还贪花。”
尤二柱不满地制止“听着,怎么他妈的一提这个你耳朵就竖起来啦?李爷,甭搭理他,您接着说。”
李大砍敲敲烟袋锅子继续说“我师父也觉着康八爷说得有道理,人都要死了,还不许看看娘们儿?这说不过去呀。我师父对康八爷一抱拳说,得嘞,八爷,我听您的。他刀尖一挑,把那片遮眼肉挑飞了。我接着就吼了一嗓子第二刀……这时底下几万人齐崭崭地喊了一声好!康八爷咧开嘴乐啦。要说我师父干活儿那真是没的挑,这活儿讲究的是刀法,是精雕细刻,每刀片下的肉大小得差不多,您弄杆秤约约,分量也得大概其,我们的行话叫‘鱼鳞剐’。手艺差点儿的刽子手干这种活儿时要用渔网把犯人裹起来绷紧喽,让人肉从网眼儿中绷出来再下刀,可我师父用不着,他老人家是高手,就像是在玩山西刀削面,只见那刀子在康八爷身上唰唰地走,一片片指甲盖大小的鲜肉嗖嗖地落进木桶,真他妈绝啦!我嗓子都喊哑了,康八爷果真是一声没吭,四百九十九刀后,康八爷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可人还没死,眼珠子照样滴溜溜乱转,他盯着我师父还微微点了点头,可能是在夸我师父活儿干得漂亮。我师父说,八爷,咱哥俩儿就此分手,您走好,要是有缘,咱下辈子见!说完一刀捅进康八爷的心窝子,刀子一转把心挑了出来,康八爷这才咽了气……”
文三儿问“这就完啦?”
李大砍反问“废话,不完怎么着?人家康八爷生生扛了五百刀,要搁你小子身上,十刀你也扛不住。”
文三儿意犹未尽地说“吃烤鸭子还得剩副鸭架子不是?那康小八的骨头架子怎么办?”
李大砍说“下面的活儿该我干了,按规矩,凌迟处死的人要挫骨扬灰,不许犯人家属收尸。什么叫‘挫骨扬灰’?就是把死人的骨头全砸碎,连碎肉带碎骨装进木桶,扔在乱坟岗子喂野狗。这可是个力气活儿,等骨头全砸碎,我也快累瘫了,本想歇一会儿,我师父用烟袋锅子敲了我脑门一下说,瞧你这样儿,快点儿,把活儿干利索了。得,我又拎着木桶从菜市口走到天桥的山涧口乱坟岗子,刚把骨头渣子倒出去,十几条饿红眼的野狗呼地围上来,差点儿把老子我也给吃了……”
李大砍说完,独自装了一袋烟,点燃抽起来。
连文三儿在内的几位老伙计都听傻了。
尤二柱半天才缓过劲来“我操!真够吓人的,生生把一活人给剔成骨头架子,这种热闹我都不敢去看,非他妈吓出毛病来不行。”
文三儿却认为这是个乐子,他不无遗憾地说“有这热闹看能不去吗?比看戏强多了,反正那刀子又没割在我身上。”
李大砍以内行的眼光上下打量文三儿“你小子可不是块好材料,瘦得像个刀螂,没两下就见骨头了,上下一瞧,都他妈的没处下刀子,要赶上这么个活儿,非把李爷我的牌子做倒了不可。你瞧人家康八爷,那身子板儿,那身肉膘儿,天生就是为凌迟长的。你再瞧瞧你,整个一扇儿排骨,李爷我都懒得做这活儿。”
文三儿回嘴道“得嘞,您手艺再精,如今不是也用不上了?要让我说,李爷您改行也不该到车行里,您该到屠户那儿找个差事,宰不着人就宰猪吧,没事给猪头来个‘鱼鳞剐’,又剁了肉馅又练了手艺。”
李大砍笑道“李爷我宁可在你屁股上练手艺,你小子那屁股长得实在不好,人家都是两瓣儿,你小子是他妈四瓣儿,我得给你好好修理修理。”
小六子也插嘴道“对!给文三儿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