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觉和习惯动作已经浸到骨子里,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犬养平斋决定会一会这个自称徐东平的人,不管徐东平出于什么目的,首先应该搞清楚他的来历,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感兴趣。要知道,犬养平斋的公开身份不过是个日本浪人,难道姓徐的预先知道他的身份?也就是说,姓徐的更感兴趣的是犬养平斋身后的“黑龙会”。如此看来,此人是来者不善,需要好好对付。犬养平斋请陆中庸通知徐东平,约徐东平在西四附近的砖塔胡同41号会面,由于事关机密,陆中庸就不必去了,犬养平斋将准时恭候徐东平先生的到来。
徐金戈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在犬养平斋暗中对他进行调查的同时,他也布置了对犬养平斋的反侦察。当犬养平斋在“全聚德”饭庄的包房里暗中观察徐金戈时,却没想到他自己也失了一招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犬养平斋一现身就被军统北平站的特工盯上,徐金戈甚至提前知道了犬养平斋的住址。
文三儿又一次陷入了恐惧之中,看来这姓徐的又要捅什么娄子了,这个世界上还就有这么一类不安分的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弄出点儿事来。文三儿觉得很愤怒,也很无奈,他姓徐的不想好好过日子,那是他自己的事,可文三儿又招谁惹谁了?北平城里有的是人,他姓徐的谁也不找,偏偏盯上文三儿,让你躲都躲不开。那天徐金戈和颜悦色地说要请文三儿喝茶,地点是骡马市大街的“翠云轩”茶馆。文三儿一听就明白了,这下可他妈崴泥了,准没好事。他文三儿是个臭拉车的,平时没人拿他当碟儿菜,猛不丁有人要请他喝茶,这就说明大祸临头了。文三儿愣在那儿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不去又能怎样?
在“翠云轩”茶馆里,徐金戈对文三儿说的第一句话是“文三儿,我问你,是中国人吗?”
文三儿赔笑道“徐爷,瞧您说的,咱不当中国人能当什么?想当日本人人家也不要啊。”
徐金戈干脆地说“那好,我实话告诉你,我是重庆国民的地下工作人员,干的是抗日锄奸工作,现在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文三儿小声说“徐爷,我一个臭拉车的,能帮您什么忙?”
徐金戈给文三儿续上水说“明天我要去拜访犬养平斋,我不需要你做别的,只要你在门口等着,如果我进去二十分钟还没出来,你要马上按我给你的地址去找一个姓马的老板,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就没你事了,从此你还拉你的车,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文三儿哭丧着脸拒绝道“徐爷,这个忙我帮不了,您还是找别人吧。”
“为什么?”
“我不知道您要干什么,可我估摸这事儿小不了,八成是掉脑袋的事儿,您还是饶了我吧,这么说吧,玩命的事儿,给多少钱也不去。”文三儿坚决地说。
徐金戈冷冷地笑了“给多少钱也不去?你想什么呢?告诉你,这是抗日救国的大事,一分钱也没有,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文三儿索性耍开了青皮“那您说说,我干有什么好处,不干又能把我怎么样?”
徐金戈干脆地说“你要是干,便有活下去的可能;要是不干,你活不过明天,两条道儿,你选一条。”
文三儿顿时软了下来,他哀求道“徐爷,您饶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文三儿,你少跟我扯淡,你光棍一条,哪来的八十老母?看你这样儿,你就不觉得丢脸?日本人占领北平七年多了,当亡国奴的滋味怎么样你比我清楚,你文三儿还是不是个爷们儿?为什么就没点儿爷们儿的血性?宁可吃混合面当亡国奴也要保住性命,连反抗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你说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像狗一样活着,当日本人的顺民;另一个是起来反抗,哪怕是死,也要像条汉子。你选择哪个?”
文三儿缩起肩膀,低头小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徐金戈的耐性终于到头了,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的茶壶、茶碗蹦起老高,他低吼道“浑蛋!我没工夫和你磨嘴皮子,从现在起,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得到我的允许,你小子要是敢耍花招儿,我要你的狗命,听见没有?”
文三儿没想到徐金戈会发这么大火,他被吓坏了,一瞬间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他忙不迭地点头“徐爷,您消消气儿,您消消气儿,我听您的还不成?”
徐金戈把茶钱扔在桌上,起身警告道“把嘴给我闭严了,要是走漏了风声,你照样儿得死。”
徐金戈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文三儿在发呆。
文三儿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天夜里他救了徐金戈的命。在这场中日两国情报人员直接交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