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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通人有什么区别。文三儿觉得应该核实一下方景林的身份,便直通通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方爷,您是吗?”

方景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看我像吗?”

“看不出来,再说了,应该是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那你马上就会看到了,解放军就要进城了,北平很快就要解放,到时候,你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就是新中国的主人,文三儿啊,这一天就要到了。”

文三儿疑惑地嘀咕着“当中国的主人?您的意思是,我要当主人啦?”

“是人民当家做主,当然其中也包括你。”

“方爷,您别拿我打镲了,谁来了我也是一拉车的货,谁也甭拿话来甜和我,当老百姓的总得有人管,谁管都一样,都得自己挣饭辙,这几十年了,也换了几茬儿了,操!没多大区别,日本人再孙子还没想起发金圆券这损招儿,虽说吃混合面拉不出屎来,可也不至于扛着一麻袋金圆券买不着吃的,要让我说,甭管什么,都他妈一回事儿。您刚说了,要来了,老百姓怎么着?噢,要当主人了,咱瞧着吧,我该拉车还得拉车,我还得奔饭辙,我什么主也做不了,不信您把我话搁这儿,要是说错了我改您的姓。”

方景林淡淡地说了一句“文三儿,你就等着看吧。”

徐仲尧来到保密局北平站以后,一直在冷眼旁观。此人不愧是个老牌特工,观察环境的目光的确很独到。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徐仲尧认为北平站的工作人员中,似乎只有一个徐金戈还是个人物,特别是他两次顶撞上司,拒绝执行有损道德的任务,表现出一种不唯上、堂堂正正、独来独往的性格,因此便有意识地接近徐金戈,先是徐仲尧做东,请徐金戈在“便宜坊”吃烤鸭。徐金戈过意不去,自然要回请,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特别是喝酒的时候,三两酒一下肚话就多了起来,两人各有各的苦闷,便借着酒劲儿一起发牢骚,谈得最多的是的,蒋先生军事上的无能,年轻时怀一腔救国救民之志出生入死,如今却是小人当道,黑白颠倒。徐仲尧的谈话由浅入深,逐渐从时局的恶化谈到自身处境的恶化,他绕来绕去,总是有意无意地和徐金戈探讨有没有第三条路线可走,只差说出“能不能投靠”这八个字来了。可就这八个字,不到关键时刻,徐仲尧是绝对不敢开口先说的。

徐金戈是何等人物?岂能听不出站长的弦外之音,但他故意不去迎合徐仲尧的试探,不是因为怕事,而是心里很矛盾。照理说,党国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作为一个正直的军人应该把自己的命运和党国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若是哪边得势就靠向哪边,不是男子汉所为,徐金戈鄙视这类随风倒的人。那次他对方景林表明的态度正是他的心里话——做人不能这样,这条船就算要沉没,我也没有选择,随它一起沉掉就是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徐金戈渐渐对自己的选择感到怀疑,问题在于国民党实在是越来越糟糕了,它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民心,把越来越多的人推到一边。就徐金戈个人来说,从他拒绝参与撤离前的破坏计划和“密裁”计划那天起,便对这个政权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厌恶。他完全清楚,自己的言行早已被叶翔之、谷正文之流汇报到毛人凤那里,若是在以前,他徐金戈十个脑袋也搬家了。无论是军统还是保密局,绝不会容忍来自内部的叛逆行为,你可以吃喝嫖赌,可以贪污,甚至可以倚仗权势欺男霸女,却唯独不能有独立的思想和拒绝同流合污的正直,否则,你的上司就会认为你不忠诚,有叛逆的思想苗头。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坐在这里喝酒,是因为毛人凤、叶翔之等人还没腾出手来,北平的时局把他们搞得焦头烂额,暂时顾不上罢了。

直到有一天在站长办公室里,徐仲尧终于向徐金戈吐露了心曲“老弟啊,北平眼看就是的了,从全站同人的前途考虑,咱们也应该跟打个招呼,只可惜咱们天天抓,如今要跟对话了,却找不到。老弟要是有这方面的线索,不妨帮我联系一下。”

徐金戈淡淡一笑“还不好找?北平城里遍地都是嘛。”

徐仲尧大喜过望“你老弟有路子?”

“我能找到,问题是,我怎么谈?告诉,国民党大势已去,所以我才投共,噢,叫起义。您就不怕把咱们当成趋炎附势的小人?如果这样,我还不如和国民党这条船一起沉掉。”

徐仲尧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突然停下说“不能只考虑个人荣辱,要先考虑北平这座古城,北平是全体中国人的,国民党和不过是中国的两个党派而已,谁也没有权利毁灭这座文化古城,否则,我们就是千古罪人,和西湖边上那两座铁像一样,无论过去多少年,都会永远遭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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