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斜勾,清辉遍洒。
玉京殿上的白珏一等,就等了大半宿。
东三牌楼外,看热闹的老百姓们起初还都翘首以待。
但随着时间流逝,人群渐散。
很显然,无名剑圣的避而不战让他们很失望。
不过相比之下,白珏却比百姓们更加失望。
自己难得出手,原还想着借无名之手,检验自身实力。
没想到堂堂剑圣,竟然如此窝囊?
被打到家门口,都不敢现身接招么?
虽然心中失望,但白珏却也不急着走。
一来是他心存侥幸,想着或许是有事耽搁,才使得无名隐而不现。
二来是此战胜负关系到李纯线索,若提早离开,那位与华氏双雄打赌的公主或许还会搪塞。
正因如此,白珏心有定计。
便在这玉京殿上,等到月辉散尽、朝阳破晓。
要到了那时候,无名剑圣还是不肯现身......
任谁看了,都只能认为是这厮胆小懦弱、故意退避不出。
......
与此同时,玉京外城南。
偌大的宅邸足有九进,如果从上往下俯瞰,简直像是一座城中之城。
坐镇玉京城正中的皇都内城,反倒像是一座抵挡在这城南大宅前的堡垒。
而在此刻,宅邸深院之中。
一身绛紫色蟒袍的六皇子神色紧张,负在背后的双手时而捏紧、时而松开。
他正在院落里来回乱转,脚下步伐急促而慌乱。
时而抬眼瞥向一旁书房,但很快又挪回地面,像是怕被书房里的人察觉。
而在六皇子身边,又有四人肃立。
“储君何必如此慌乱?”
四人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目露精光,声音平缓而威严。
听到老人声音,六皇子脚步一顿。
他抬眼望过来,一双眼眸里竟密布着腥红血丝,显然惊怒已极。
“杜相何必故作高深?”
“三年前宫闱之变,你我四人心知肚明!”
“李淳风乃太清圣地暗子,将之拔除,便是那三位的授意。”
“如今!”
“先是那所谓‘圣教’崛起,扰乱吾等江湖布局。”
“后是天外降下奇石,旦夕之间灭亡了大禅寺!”
“紧接着赤松领槽帮叛变,河神封禅大业受阻。”
“又有奇人龙门设伏,将陀罗国众一网打尽!”
“诸位,这显然是冲着咱们来的。”
“现在玉京殿上,那自称‘无天’的狂魔公然挑衅!”
“你等也都知晓,无名奉命诛杀国师,虽得手,却也身负重伤。”
“很显然,咱们之前全都估错了形势!”
“那国师琉璃只不过是马前卒,此刻的狂魔无天才是杀招!”
“我有线报,楚虽困于宫内,却早已暗中联络太清圣地。”
“若在三年前,太清圣地自然是遮天之手、天楚帝视之如仇寇。”
“可如今局势变更,一旦无名失势,使得里面那三位改了心思......”
“帝权再兴,太清入主!”
“你我五个,便是驱虎所吞之狼,谋朝篡位之贼子!”
一番话似狂风暴雨,配合着六皇子的疾言厉色,真有令人胆寒的威严。
但剩余四人却都是表情平淡,似乎对他的话毫不在意。
看到四人神情,六皇子先是一愣。
随后稍稍转动心思,便已了然。
是了!
从开始到现在,这四个老贼始终隐藏暗处。
真正被放在明面上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六皇子自己。
这一刻的六皇子猛然间想起,五年前杜相暗中投靠时,托人送来的一封信。
那信上曾堆砌辞藻,具体行文如何,如今已记不太清。
但表达的意思却很明确,令六皇子记忆犹新。
彼时杜相表态,他从来都不会忠于某一位君王、又或者某一个王朝。
他所效忠的,从来都只有一天一地而已!
那时候六皇子还觉得,这老贼是城府极深,时刻不忘了将冠冕堂皇的话挂在嘴边。
但如今再看......
书房里的三位,岂不就是这白玉京的天和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