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骂声宛如惊雷炸响耳畔,程大壮猛然发现自己两手把着推车,立在道路中央。
长期严重睡眠不足,会造成记忆错乱。
如同酗酒喝断了片。
刚才明明还在那里,一转眼却到了这里。
而瘸腿父亲程凡坐在板车上,一边数着铜板,一边骂道:“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官道中间像什么样子,快走!”
推到家中,程大壮气喘吁吁,疲乏困倦,靠着门框喘了两口粗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程凡下了板车,一瘸一拐地行进木门。
程大壮匀了口气,打起精神,抬脚跟进屋中问道:“阿爸,今天赚了多少?”
程凡坐在一把松木椅上,椅脚缺了一块,椅子老旧,坐上去嘎嘎作响,他把铜钱袋子揣进怀里,洋洋得意道:“三百个大钱,最近行情真不错,这个冬天咱爷俩不愁了。”
程大壮鼓起勇气道:“阿爸,羊是我杀的,车是我推的,吆喝的也是我!
我出力不少,我要十个铜板!”
程凡眼神一厉:“你这逆子,居然和老子算起账来了!
这些都是你的老婆本!
给你将来讨媳妇用的!”
程大壮哑然无语。
“行了!快收拾下把饭做了。”
程大壮做好饭,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打起了瞌睡。
“混账!”
教书先生的戒尺重重敲在程大壮的脑袋上。
程大壮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身处村里的私塾学堂之中。
可恶,记忆又错乱了,看来不睡觉真是不行啊。
“正在上课呢,你居然公然睡觉,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吗?”
梁老先生一脸怒容地瞪着程大壮。
程大壮看着梁老先生松弛下垂,零星点缀着几颗灰色老人斑的面部,心中苦笑。
他仔细回想,白先生不知何故突然旷职。
由这位县城来的梁老先生代为授业。
“夫子,我是没有睡好才荒废学业的,因为我早上天没亮就要起来干活……”
“混账,还敢狡辩。”梁老先生一戒尺狠狠敲在程大壮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痕迹。
邻桌的姜飞云说道:“夫子,他说得是实话,他爹腿脚不便,所以他要帮忙早起杀羊。”
梁老先生一脸不屑:“怪不得一股膻味。
老夫问你,是杀羊要紧还是学业要紧?”
程大壮耷拉着脑袋道:“回夫子的话,当然学业要紧。”
“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听讲!有心人天不负!有志者事竟成!拿出你的干劲来!”
梁老先生回到讲台,摇着脑袋滔滔不绝起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汝等切记,此乃圣贤遗训……”
程大壮瞪大眼睛,想要狠狠地学习,想要把那些该死的知识装进脑子里,却发现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眼睛酸涩流泪,困意宛若天倾,沉沉地压了下来。
他伏案睡去。
“孺子不可教也!”梁老先生走了过来,用戒尺狠狠敲打程大壮的脑袋,说道:“你们看好了,像这种不思进取的学生,将来一辈子也只是个羊倌的劳苦命运,一辈子碌碌无为!被人踩在脚底!”
对于程大壮的不思上进,梁老先生显得非常气愤,因为这样劣的学生走出去,会丢他的面子。
程大壮杵在原地,垂首不言,感到周围学生的眼光愈发刺眼起来。
放了路上,程大壮默默跟在姜飞云的身后。
二人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姜飞云身材颀长,扎着两个丸子头,留着齐肩短发,身穿鹅黄绸衣,脚踏白色布鞋,两腿修长笔直的腿有节奏地来回迈动着。
姜飞云走着走着,突然回头说道:“跟踪我干什么,想劫色?”
程大壮嘴角一撇:“瘦得像竹竿,值得我劫吗?我不是跟踪你,是顺道看望白先生,白先生为什么不教书了?”
“白先生教不教书,和你有关系吗?反正谁来教书,你还不是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
“呃……飞云姐,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不赶着回去砍柴了?”
程大壮苦笑道:“昨天备了不少,今天不用劈了。”
二人结伴来到白先生家门口,轻叩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