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诗锦倚窗而立，沉浸在柳老爷过往的故事中，思绪飘忽，神思恍惚。待渐近的脚步声传来，她连忙回神，故作苦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方才与柳老爷屋内交谈的那位侠客步出家门，余光轻瞥柳诗锦一眼。显然，柳诗锦的小把戏难以骗过这位高深莫测的江湖人士。

侠客识破柳诗锦的伪装，意味着他已意识到她偷听了自己与柳老爷的对话。

他正面对着柳诗锦，手伸向背后握住剑柄。在日光映照下，剑芒格外耀眼，柳诗锦下意识抬手欲遮住那刺目的光芒。当她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寒意，身体本能地产生逃离的念头时。刹那间，侠客又将尚未抽出的剑插回剑鞘。

剑客须为柳老爷保守秘密，若换作他人，恐怕他身上又要添一道罪孽。然而，此人是柳诗锦，乃柳老爷的亲骨肉。

只见侠客瞄了一眼窗子，轻轻叹息一声。随后转身，踏出柳家大院，回归他的神秘世界。

柳诗锦凝视着他的背影。

这些江湖剑客，神秘洒脱，飘忽如风，行踪隐匿，身影如烟。一袭青衫，足踏轻云，剑悬腰间，目光如炬，来去无踪，不留下丝毫痕迹。

笑看世间花开花落，任世事沉浮，剑客身世如谜，仅是江湖传闻中神秘的一隅。

待目送侠客走出柳家大院，柳诗锦才留意到那位侠客留意了一下窗子。

“哎，性子还是这般急躁啊。”

窗子那边传来柳老爷的声音，柳诗锦抬头望向窗子那边的柳老爷。

“阿锦莫要受惊，那孩子向来如此。”

柳诗锦虽对侠客的身份好奇，但此刻更为重要的是，柳老爷已知晓柳诗锦听闻了他的过去。

这层薄纸被撞破后，柳诗锦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柳老爷，面露尴尬之色。

柳老爷自然明白，他此前不愿将一切戳破，只因此乃不光彩的过去，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自李寄奴踏入柳家大院的那一刻起，他便已决定在某日，将自己隐藏的一切坦然告知柳诗锦。

见柳诗锦脸上的难堪，柳老爷隔窗摸了摸她的头。

“阿锦，不必紧张，亦无须害怕。进屋吧，我会将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一一告诉你。”

柳诗锦僵硬地点点头，而后身体摇晃着走进屋里。

他们在桌台前坐下。

柳诗锦坐得很不自在，不知该将目光落于何处。

柳老爷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微笑着让她放松，然后问道：“阿锦认为柳家的财政支柱是什么？”

这个问题柳诗锦并不知晓答案，她从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看出柳家很富有，再加上后来的种种干涉，她也只是大致猜测出柳家在贸易方面颇具话语权。

她摇摇头：“阿锦对家业不甚了解，只能估摸柳家乃是富商……”

“阿锦所猜不假，柳家背后确有一套庞大的贸易链。”

话至此处，柳老爷的语气愈发沉重。

“但这只是表象。”

柳诗锦疑惑地抬头看向柳老爷，此时柳老爷脸上的笑容也已消失不见。

“不知阿锦是否听说过江湖外八门。”

柳诗锦虽读了不少书，但书中鲜少有关于江湖的记载，故她对此并不知晓。

见她答不上来，柳老爷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喜悦，索性自问自答起来。

“盗门、蛊门、机关门、千门、兰花门、神调门、红手绢以及索命门。”

话毕，柳老爷略作停顿，似在酝酿，继而缓缓对柳诗锦道：

“我便是索命门的刺客。”

念及柳诗锦可能对索命门一无所知，柳老爷继续解释。

“索命二字，顾名思义，厉鬼勾魂，无常索命，让你死你便死。而我们这些刺客，只对自己的主子负责，平日里被主子好酒好肉地供养着，需要我们的时候，刺客精神就是舍命刺杀。”

言罢，柳老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以阿锦，我的身上背负着无数条人命，我也亲手摧毁过无数个家庭。”

柳诗锦不知该说些什么，柳老爷口中的一切让她惊愕。同样的，重拾这段过往的柳老爷也难以平静。

“阿锦，那时的我就是恶魔，但是……是你娘……是她先接纳了我，告诉我，我还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才有了后来的你……”

柳诗锦明白，柳老爷的这番话省略了许多内容。

如此，已然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