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山回来了。

这是一个天灰蒙蒙的早晨，丫头站在门外的树下，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男人拎着方方正正的箱子。

许清山回来的时候，杨根月正在河里洗衣服。

“根月，我回来了。”

“山哥？”

桥上的男人还是四年前那个样子，只是黑了许多。桥下的女人使劲站起来，蹲久了，腰有些僵硬，这是一张上了浅浅底色的脸，上面横七竖八的勾勒着茅草划拉的痕迹，有些已经很浅了几乎都看不清，有些是在这些看不清的痕迹上新划的。

“你先回家，我把这两件衣服晾一下就要做饭给你吃。”

杨根月挽起一筐衣服往桥上头来，脚下踩着松散的石头块子，感觉一不留神就会崴脚滑倒。

许清山把手上的木箱子放在桥头的地上，伸手去接杨根月手上的衣服筐子。

一筐衣服入手，湿漉漉的沉，让许清山没留意差点没接住，惹的杨根月咯咯的笑。

“没想到这么重。”

“这还重？今天衣服算是少的。”

“妈妈。”

丫头站在上面，看着母亲和这个男人说话，忙飞奔过来。

“丫头，这是你爸爸。”

丫头看着这个男人，似乎有些怕生，杨根月越是拉他，他就越是要往身后面躲。

“你不是天天念叨爸爸吗？现在爸爸回来了，你咋还怕了？”

哄了好久，丫头终于站在许清山面前，张着手臂。

“山哥，孩子让你抱呢！”

许清山笨拙的将丫头抱在怀里，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掉下来，可这样一来，被抱着的丫头反而觉得不舒服，不断的扭着屁股要下来。

“你这笨手笨脚的，也不会抱孩子。”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杨根月偶尔抱怨一句，在叽叽喳喳声中衣服全部都晾晒好了。

进了家门，许清山将木箱子往屋里墙边一靠，一路舟车的紧绷神经总算是彻底放松。

这家里的陈设和四年前大抵一样，只是杂物多了些，床上结婚时用的床单颜色淡了，每天睡的位置打了一个硕大的补丁。

杨根月在厨房里弄饭，许清山就在这屋前屋后转，他身后跟着不明所以的丫头。

“爸爸，你找啥呢？”

“不找啥？”

“不找啥，你找啥？”

“我看看我们家的地基。”

“看地基做啥？”

“看地基盖房子啊！”

“是盖像大父家那样的大房子吗？”

“是啊！”

“盖了新房子，我会有自己的房间吗？”

“肯定有啊！”

“可是我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那新房间就等你长大了，不害怕的时候睡。”

“那我小的时候，害怕的时候呢？”

“还和妈妈一起睡。”

“这样我就不害怕，那我的新房间就先给你睡吧！”

小孩子的烦恼和快乐就是在这么不经意间，来得快，去的也快。

杨根月张罗了四个菜，一家三口围坐着，这饭菜的滋味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丫头也晓得不同在何处，就知道吃起来更有滋味了。

“山哥，你信上说你是在福建当兵，福建是哪？”

“福建在我们国家的最南边，再往南就是大海了。”

“你说你能看到台湾岛，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台湾岛长啥样？”

……

杨根月此时完全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胡天海地的问这问那，丫头也跟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原本就觉着很神秘的爸爸，此时变得更加的神秘了。

“山哥，刚刚丫头说你在看地基，你是准备盖新房？”

“这一间半的屋子，老这么住着也不是个事，而且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

“这盖房是大事，我们哪里来这么多钱？”

“到时候再想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