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日头勤奋的像是终日劳作的农民,天上的启明星还没来得及回屋呢,它就急不可耐的要拱出来。你看那早晨四点多天就已经麻亮,到了五点,红日早就在你不经意间站在自家门口的山头上整装待发了。
那红日拨开云衣露出金色的胸膛,金汁不要钱似的从胸膛里泼洒出来,先是堆撒在山顶最高的那颗树尖上,然后倾泻而下,到山腰,到山脚,再到山窝子里的田野上,像沾满颜料的抹布,将碰触到的一切都抹上了金色。
只要雷雨不到,那金色从不迟到,每日如此,浸染的顺序不变,一颗小草,一片叶子都不曾失了它的眷顾。
可雷雨终究还是要来的。
雷雨要来了,那刚刚还在挥洒光辉的日头跑的比谁都快,仿佛是害怕走得慢些会被冲走一样。
丫头刚刚才起床,已经穿了快三年的涤卡短袖披在肩膀上,扣子都还没有扣,他就这么靠着门槛上坐着,光着脚,看着对面菜地里弓着腰也不知道在忙啥的妈妈。
“这天怎么突然就暗了?”
丫头稍稍的抬起头,就看到那远处的山尖子上,堆满了乌云,一层、两层、三层……就像是那大人口中描述的大城市里的高楼一样,层层叠叠的。层层叠叠的乌云,越往上颜色越深,云盘子越大,摇摇欲坠的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
“妈妈,快回家,大雨要来了。”
丫头对着对面菜地里的妈妈大喊。
喊声未落,零星的粗大雨点就已经落下,砸在干涸的土地上,溅起一圈子灰尘。
杨根月是跑着回来的,她听到丫头喊,一刻没耽搁就往回跑,可还是淋到了雨,半截身子都湿了。
幸好今天没有晒稻谷。
不然这上半年的收成可就打了水漂。
不一会儿,许清山也顶着一头的雨水回家了,杨根月赶忙拿干抹布给他擦拭。
屋顶上雨水砸得啪啦啪啦声越来越密集,不到片刻,全部变成了连续的嗡嗡声。如果说刚刚只是天上的那只澡盆的盆底破了个洞,这会就是这只澡盆彻底倾倒了。
丫头担心的看着屋顶,他总担心这屋顶会不会被天上泼下的大水给砸塌掉。
“妈妈,那里漏水了。”
杨根月闻声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脸盆拿过去接住。
“妈妈,这边也漏水了,还有这里、这里……”
一间半的小房子,居然有十多处在滴水,半扇墙壁的外立面都被雨水溅得潮湿,倔强的土砖就这么顶着头顶上破败不堪的瓦片子经过了一场又一场大雨。
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却偏偏现在还立的好好的。
“清山,你干嘛去,外面正大雨呢!”
杨根月看到许清山拿着锄头推门往屋后面走。
“我把屋后面的排水沟清理一下,这么大的雨,一个不好,这屋子就倒了。”
丫头顺着父亲推开的门看到外面的大雨,雨水泼在地上汇聚到一起冲刷出了无数小河,小河里的水来不及流走都溢外面和其他小河里溢出来的水连城一片,这屋子突然间像是变成了无边无际水面上的一座孤岛。
“妈妈,我怕。”
丫头向杨根月靠了靠。
杨根月把丫头拉过来抱在怀里,嘴里无声的念着: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