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天空飘起了大雪。连续半月的风暴几乎卷走了路面上能看见的东西。陋室残缺，房屋倒塌。

一看过去，不少百姓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可那又恰好是个灾年，农民颗粒无收，血本无归，无数人饿死在冬天。

河道冰封，路上的积雪铺了几层厚，道路难行。哪怕朝堂想要赈济也困难重重。

一个小男孩跟着一个老汉躲在人家屋檐下。

小男孩穿着单薄的衣衫，衣不蔽体。他眉毛染上寒霜，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汉用手环住小男孩，温暖的力量在两人间传递。

实在是太冷了，小男孩想要转移注意力。他一边哈气一边问：“爷爷，我们会死吗？”

老汉嘴唇翕动，一股寒气顺着口灌入身体里，他不由得哆嗦。可他把小男孩搂得更紧了，“我们不会死的，这天也就这样，冷冷就过去了。”

“我听说那些贵人很喜欢玩雪呢，可这雪有什么好玩的？”

小男孩实在想不明白。

老汉不知怎么跟小男孩说贵人不用挨饿，他们有酒有肉，思考后说：“雪当然好了，白白的一片，多好看。”

小男孩看着飘落的雪，就是那么一片，轻轻地落在地上，是世间最为纯洁的颜色。

屋里传来一阵饭香，好像是烤鱼的味道。

小男孩嗅嗅鼻子，肚子咕咕叫，可他心无旁骛，捕捉空气里残存的香味。

“好饿”

老汉把下巴放到他的头上，嘶哑地说：“饿了，睡一觉就好了。”

小男孩银色的眼睛里充满希望：“睡一觉就真的会好吗？”

“会的，醒来就是春天了，暖和了。”

老汉温柔地哄小男孩睡觉，仿佛在诉说一个甜蜜的美梦。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孩子啊，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就是温暖的春天了。

靠着老汉温暖的胸膛，小男孩忽略了饥饿，沉沉睡去。

他好像做起一个梦，梦里有好有坏。

“诸位，凡是居无定所之人皆可来我这里领取清粥。”一个小女孩站在灾民面前，大声说道。她身后是忙碌的下人和那散发香味的粥。

一个个人都跟疯了一样上去抢，却被侍卫拦着。

“大家不要抢，有序排队，人人有份。”小女孩明明年纪很小，可表情严肃。

“你是谁啊？”

“将军府顾明昭。”

小男孩推推老汉，试图把他叫醒，却不料他怎么叫也叫不动，“爷爷，别睡了，我们有东西吃了。”

小男孩尝试一次次，可老汉毫无动静。无奈之下，小男孩只好先跟着众人排队。

轮到他时，小女孩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抬手间把他碗的粥加得满满当当的。

小男孩踌躇开口：“能再给……多给我一碗吗？”

有人不满了：“你个小孩，凭什么要两份！待会不够怎么办！”

“对啊，你怎么这么自私！”

“不能给。”

顾明昭对底下的人吼了一声：“安静！”

她人小但由于是她家布善施粥，众人也不敢多说。

顾明昭有些诧异，但问了一句：“是给其他人吗？”

在小男孩点头后给他多拿一碗。

“谢谢”，说完这句话，小男孩就拿着两个碗跑开了。

他那时没有注意的是，在他点头后，后面也有人以这个名义向顾明昭索要更多的清粥。

“爷爷，爷爷，粥来了，别睡了。”

小男孩把粥放在地上，顾不得先喝几口，立马把老汉叫醒。

老汉与他并不是亲人，他儿女都死在冬天了。小男孩的父母在房屋倒塌时也死了，他跟其他灾民一起逃到这边。

老汉是在他逃灾路上认识的，两个陌生的人互相拥抱，成为彼此活下去的理由。

小男孩守着他，不明白老汉为什么叫不醒，明明没被压着啊？明明没有流满地的血？为什么却像父母一样叫不醒。

他没发现的是，老人的身体已经凉透了，再也没有了呼吸。

老人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在梦境中与儿女团圆。

男孩与老人，彼此间于危难相识，却再也无法并肩而行。

可现在，年幼的男孩还没认清现实，或许是执迷不悟，或许是不敢置信。他觉得他一定是在做噩梦，梦里醒来时一定会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