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晴好,院子里蔷薇结了满枝头花苞,只等着开花。
廊下两个小丫鬟头并着头,一人一个绣绷,正在做针线活。穿水绿色的小丫头捏着绣花针,好似正在出神,迟迟没有绣下一针。
“浣碧,浣碧!你想什么呢?自从那日上善寺回来你就总是出神,拿着针线呢,也这样分神,小心扎着自个儿。”穿粉色的小丫头瞧了眼浣碧手中绣了半幅的夏荷图,自家整幅蝶穿花都快收尾了,浣碧手里的荷花还只见几片荷叶。
浣碧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流朱,抿了抿唇道:“哪有的事儿?不过是有些春困,身上犯懒罢了。”
自上善寺回来已经四天了,前日长姐已经过了最后的殿选,留了牌子。别人还不知位份,浣碧却知道,长姐此时已是皇上的莞常在了。她低头看着绣绷上的荷叶,还自恍惚。回想起上善寺之行。
明明前一秒还在满目苍白的灵堂,明明满腔悲愤的撞了那冰冷的棺材。睁眼却不是幽冥地府,上头不是凶神恶煞的判官阎王,而是宝相庄严的菩萨。菩萨眉目低垂,好似怀着无限悲悯。她不自觉的又闭上眼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浣碧,你这是许了什么宏愿,说的太多,菩萨可要记不住了!”
浣碧睁开眼,只见长姐正在一旁含笑看着她,说话的正是她身旁的流朱,流朱见她回头看来,还自挤眉弄眼,鲜活的样子与满身鲜血那日似有重合。浣碧打了个冷颤,勉强站起身,随她二人走出宝殿,流朱只当她是赧于被自己打趣,也不再说,只扶着甄嬛往外走。
行至寺外,却见台阶处有一男子守候。这场面实在似曾相识,自己当初是怎么说的?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温大人也来求菩萨?”浣碧低低的说出声来。
流朱在一旁接道:“这个温太医啊,也是古怪,谁不知太医不得皇命,不得为皇族以外的人请脉诊病?他倒好,十天半月便往咱们府里跑。”
甄嬛斜睨了流朱一眼,嗔道:
“你们俩话太多了,我该向温太医要一剂药,好好治治你们。”
说罢上前与温实初交谈,流朱浣碧在原地守着。
那天直到上了马车回甄府,浣碧还是怔怔的不明白。此时分明是殿选前几日,长姐前往寺里求撂牌子的时候。自己一朝身死,却回到了过去?还是自己没死成,这是在做梦?亦或是那些过往曾经,那位玉隐,都是此时浣碧的一场梦?
“嘶!”
指尖一痛,绣绷上落下一点血红。
“嗳!我说什么来着!”流朱见她当真扎着手指,也暗恼自己乌鸦嘴。
浣碧见她一脸担忧,鼻子不禁有些酸意,笑了笑说:
“没事,也不疼,回头分两绺红线,在这处绣上只蜻蜓,反倒灵动呢。”
流朱又与她玩笑,说她那日必定许下了不寻常的愿望,这才日日念想,分了神去。
上一次跪在菩萨跟前她求了什么,如今竟还记得分明。进宫前最后一次进香许愿,长姐求撂牌子,未曾如愿;她求的便是能够出人头地,叫娘亲的牌位,能入甄家祠堂,后来竟都实现了的。如愿以偿的滋味如何,她却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