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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关于童年的一切

关于我童年的故事写到这里差不多就告一段落了。将十五岁也归于‘孩童时期‘其实是件有些羞于启齿的事情,但我又一时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或许还是单纯地用‘第一阶段’来概括比较顺耳。

亲眼看着青宁被从眼前带走给那时的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阴影,我的脚底留下了一片去不掉的疤痕,它们爬在我的皮肤上,我的骨骼上,还有我的灵魂深处。从那一天开始,我的身体裂了一个缝,不断有东西从那里掉出来,有零件、有血肉、有我赖以生存的介质。我越想将这个缝隙缝补在一起,它就被扯得越大。到最后,我开肠破肚,五脏六腑都露在外边,在失去的过程中逐渐靠近死亡,只能依靠外界的养分拼命挣扎。

但比起我,这件事对青泽的影响要更加深刻。从那天起,他成长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他不是突然就变成了成熟懂事的样子,落在他身上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也许这也是人生中一个必然的过程,但从那天起,我忽然就觉得他的步调变快了起来。

他依旧会和曜森一起打篮球和游戏,他们从来都不缺钱买新出的游戏机和限量的篮球鞋,他们会为各自喜欢的球队和明星呐喊欢呼,会为了谁第一个玩新游戏而争抢;同时他们也会和我一起看新出的电影,我们会一起插科打诨,一起聊家庭教师教授的课程。一切好像都还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但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改变了。

在除此之外的时间里,他也把更多的部分投入到了和青川学习那些我搞不懂的东西上面。不过和青川有所不同,他不抽烟,也几乎不摄入酒精和咖啡;相反,他的作息比我还要规律,虽然他一个星期吸进去的二手烟可能比我这辈子吸得还要多。他原本可以不用像这样折损肺部的寿命——这个宅邸大到足够我们三个在正常生活的基础上永远都不相见,但他仍旧把自己留在了青川那间工作室兼吸烟室里,或者更应该说成是吸烟室兼工作室。

我看到他用刀片割开自己的手腕,也割开自己的手臂,脖颈,还有一切他能看到的地方。我还看到他把好不容易凝结的血痕一次次扒开、把愈合的疤痕一次次撕扯下来,就好像希望从那之中找到什么一样。也许他是在自己的血肉之中寻找青宁,他们是双生子,总能在自己的身上找到彼此的那部分。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人知道他背地里做的这些龌龊事;但我都知道。我知道他背地里割开自己的皮肤,把从青川那偷来的酒藏在衣柜里;我还知道失眠的夜里会他一个人跑到放书的阁楼里,从凌晨一直待到正午。我知道他这么做,因为我也在那里。

我没有对他选择的方式做出什么评价,也没有阻止他。就像青川表面上依靠尼古丁和咖啡因麻痹自己、背地里却偷偷把帕罗西汀药片碾碎后融进血液里,或许青泽也是希望通过某种方式让自己意识到活着这个概念。无论我做什么,伤口就在那里,即使我拿针线将它缝上,伤口的主人也会用力将自己的皮肤再次撕扯开。我只能任由那伤口暴露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直到时间将它治愈:只有时间才是一切的特效药,也许会留下疤痕,但至少还是让我相信它会有痊愈的那天。

在母亲离开后,澄意叔叔成为了我们名义与实际上的监护人;他们两个互相冷眼相对了半辈子——基本上是我母亲单方面在给他甩脸色——好不容易才有所缓解后,母亲离开了。直到很久之后我都不知道母亲究竟去了哪里,澄意叔叔告诉我们,她去追寻自由并真正地得到了自由。我们没有追问,没人想让他为难。母亲一生都在为了我们而活,为外界的事物而活,至少最后一次,我们都希望她能按自己的想法做出选择,所以我们决定相信他的话,也都深信他不会骗我们。我仍旧会经常想她,尤其是在寂静的夜晚里,我会想起她搂着我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温柔。也许我要花很久的时间去习惯再也没有人会拥抱着我入眠的日子,但我在逐渐接受这样的生活,就像在很多个夜晚里逐渐明白我父亲再也不会回来的她那样。我仍旧爱她,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更爱。

澄夜姑姑最终还是和她丈夫离了婚,大长老被气得头痛症发作,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等他再好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所有手续都办齐了。他们名存实亡多年的婚姻终于画上了句号。“丧心病狂:前玉女明星的丈夫竟在外包养四个小三”之类的标题在各种娱乐周刊上挂的时间比大长老头痛的时间还要长,人们喜欢看‘成功男士’的风流韵事,更喜欢看曾经舞台电视上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背地里被老公戴了好几顶绿帽子的故事;只不过出乎人们意料的是,他们设想中惨遭背叛的女人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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