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每当我回忆起那段时光时,总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对所有人说出,那是独属于我的黄金时代。
“在一切走向失控之前,我正在经历着无与伦比的人生。”
和老师在校门口的分别成为了我新生的楔子,象征着我终于从这承载了我十五年中的羊水中脱离出来,一出生就成熟到足以被送去学校读书。
校园的大门就像是我人生的晨昏等分线一般,我即将要从黑夜里踏过去,奔向晨星与朝阳,并将眼眶里的泪归因于阳光对眼睛的刺激。
临走前老师对我说,臭丫头,想我的时候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说,老师,我会想你的,但在那之前,我可能要先忘掉你一段时间。
然后我们搂在一起笑,我没说出口的是,刚刚那句话是我骗他的,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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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生活比想象中更加充实;我原本以为自己会像鱼缸里的鱼被放归大海时一样无所适从、挣扎着扑腾几下就没了动静,但事实上我对新生活的接受比预想中快得多的多——也许我本来就该生活在这里才对。
是啊,林青河,鱼本来就应该生活在海里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我加入了摄影部,成为了唯一的部员;陆远是我部长,而我是他的保姆兼妈妈。第一天结束之前我都在为加入摄影部后悔,在拼了命寻找能一下子回到存档点的后悔药;但是从第二天开始,我习惯了每天去社团活动,过着清理薯片残渣和泡面汤的生活;对于这些我始终都做得任劳任怨,只是因为它们可以让我在给老师打电话的时候自吹自擂。
在我走后,老师再一次回归了他的‘自由’之中,又或者说那才是他原本的生活。他去了很多地方,去草原看动物迁徙,去湿地看候鸟栖息,去海上拍躲在深海的鲸。
当黑色的鲸从深蓝的海面腾空跃起时,他把拍下的照片发给我,让我在电话里听遥远海浪传来的涛声和鲸鱼的歌。
而每一次,他都会对我说,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你也能和我一起。
我会的,我不厌其烦地对他许下无数的承诺,只是为了让他知道现在的我在摄影部、我过得很好。
至于陆远,他虽然看着邋遢——他的头发永远打结,衣服永远像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破抹布;但是他教我如何摄影,把过去的旧相机借给我;他会在我抱着摔碎的相机难过时安慰我,也会请我吃他最喜欢的口味的薯片。
他是个好人,我想我大概也是。
我身边的好人们总是能像有磁力一样聚集在一起,这是诸神对我最好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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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快就和班里的同学打成了一片,大多数的时候我只是班级里的小透明,缩在角落无人问津。我享受着和所有年轻的生命一样的日常,上课昏昏欲睡地听讲、下课兴高采烈地聊天,然后趴在桌子上一起消磨学校里无聊的时光。
在某些日子,我也能够短暂地体验一下万世巨星的感受。在路上我偶尔会被人叫住,话聊到最后往往会以‘可以把你哥哥的联系方式推给我吗‘为结尾。
而引领我走向这聚光灯下的罪魁祸首,林青泽,他是我的救星;他手上戴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护腕,那是他十五岁生日那年我送给他的礼物;没人知道,在那下面藏着他的伤疤,层层叠叠地缠绕在那里,已经和他融合成了一部分。
只有我知道;我也是他的救星。
他手腕上的疤痕和床底下的酒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我们不用隐瞒太多人,只需要不让林曜森发现就可以。我一直把这当作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的脑回路比我胃的构造还简单,总能把老师在课上好不容易喂给他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
可是某一天帮他一起抄作业的时候我困得死去活来,在朝阳即将升起之前我打着哈欠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写呢、反正早晚都要补回来的。
他笑着说,只要我这么做,林青泽就会因为第二天还要催我补作业而坚持活下去,这是我对他的报答。
我想,也许我们都错了,他并没有那么笨、也一丁点儿都不迟钝。他只是很爱我、也很爱青泽,而我们恰好也都很爱他,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彼此。
我们一早就是彼此的救世主,在无数个夜晚里互相依偎在一起,努力撑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
在这一点上,我们都做得很好。
我们把阴暗晦涩的秘密埋葬在了我身体里无人置喙的最深处,彼此都在这段无忧且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