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礼书房。

江易坐在沙发上，陆怀礼坐在他对面。

“听小周说，你抽烟了？”

江易微怔，他没想到陆怀礼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他低下了头，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情。

江蕙曦过世后，陆怀礼有好几年的时间因为抑郁症也一蹶不振，人虽然活着，但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有段时间，他甚至连江易都不认得。

对才十多岁的江易来说，这种打击完全是无法承受的。

少年内心的痛苦无处宣泄，后来在学校跟几个同学染上了吸烟的习惯。

那时候也不懂烟有什么好抽，只是觉得跟一群同龄人聚在一起吞云吐雾，嘻嘻哈哈可以多少啃噬掉一些无处宣泄的怨恨和恐惧。

他怨恨老天把母亲带走，恐惧父亲会抛弃他。

夹在手指间的那根香烟像是麻醉剂一般，可以让他暂时忘却内心的苦楚。

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在迷离的烟幕中，像孤魂野鬼一样地游荡，寻找着片刻的解脱。

一个月后，被校外的不良分子盯上，连逃学成了家常便饭。

没多久，学校也终于跟陆家报告了他在学校的状况。

陆怀善在他房间搜到了亮红灯的成绩单和香烟，满眼痛心。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被陆老爷子痛揍。

陆怀善不敢轻视，给他办了转学，请了家教，带着傅泽一同在陆宅住了下来。

江易很快走回正轨，自那之后没再抽过烟。

陆怀礼虽然是在那几年后才痊愈，但是这些事他全都知道。

“对不起。”江易低低地说，声音里有些紧绷和隐忍。

陆怀礼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斯念当时身陷险境，我知道你肯定很紧张……”

“不，不是因为这个。”江易的声音又哑又沉，带着难以察觉的激动。

他抬起头，对上陆怀礼的眼神，“爸，对不起。”

陆怀礼看见了他眼中的黑压压的暗沉，微怔了下。

江易艰难地开口，说出了这么多年从未对父亲说过的话，“其实，妈过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恨你。”

陆怀礼眼皮子一颤，手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下。

“你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为了失去妻子而伤心，却看不见同样痛苦的你的儿子。”

“我已经失去了妈，我很需要你睁开眼看看我，安慰我，告诉我就算妈不在了，我还有你。”

“可是你没有，甚至还很长一段时间连我都不认得了，你的人明明在我眼前，可是我却觉得那个活生生的你其实已经跟着妈一起走了。”

“所以有段时间我很恨你，恨你对我视而不见，爷爷跟姑姑跟我说你只是生病了，但是我还是控制不住。”

“其实我也知道，我恨你只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选择抛弃我，离开我。”

“别人总羡慕，说你跟妈之间的爱无坚不摧，可是我不爱听这些话，我觉得很害怕，我觉得是你们之间的感情把你毁了，让你剩下半条命躺在床上……”

“我不知道该怨谁，但那个时候就是很难过，很生气，最后只能生你的气。”

江易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暗哑。

“可是在去找斯念的路上的时候，我有一瞬间好像可以理解当年的你了。”

“如果斯念出了什么事，跟妈当年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会变成什么样，我想都不敢往下想。”

他抬起发红的眼睛看了下陆怀礼，轻轻笑了下，但是眸底却在轻颤。

“那一刻我才想明白，那个时候最痛苦的人，最需要被帮助的人其实是你，你已经尽力了。”

“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怨恨你，如果我能早点懂你就好了，我就可以早点跟你说，没关系，妈虽然不在了，可是你还有我这个儿子，我会陪你。”

陆怀礼的手微微颤抖，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书桌旁，背对着江易，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内心的汹涌。

妻子的离去对当年那个十二岁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他完全明白。

这些年他们父子感情一直不错，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江易曾经对他怀揣着这些想法。

当年……确实是他疏忽了。

“阿易，对不起，是我……是我没有替你妈妈照顾好你。”

江易轻笑着摇头，“不是的，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