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空洞空洞的看着前方,目光没有落点。
“舅舅,你醒了。”
夏清欢端着一碗粥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个最怕写作业的小女孩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看起来性格也比从前娴静了不少。
“你感觉怎么样?”
她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扶着应淮坐起来一些,又端起来递给他:“吃点吧,舅舅。”
应淮木木的看了一眼她手里,没有去接。
应家老宅的卧室还是跟当年他带叶礼鸢回来时一模一样。
他讷讷的说了句:“让我回去。”
夏清欢叹着气放下了手里的骨瓷碗。
每次舅舅状态不稳定时,他最先说的话总是这一句让我回去。
起初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才知道,他说的回去,是要去那个二十年多前买的海岛上。
那个他取名叫望月的海岛。
最近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开始不记得事,甚至会出现不认识人的状态。
五年前,他确诊阿尔兹海默症的时候已经有中度的认知功能减退。
她总觉得,自从舅舅二十多年前在他住的小区里,想救一个身陷大火的邻居没有救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看起来好像和从前一样。
可她就是觉得舅舅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常常会一言不发的想着什么。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常常做一些奇怪的事。
买一些他从来不用,也不给别人用的东西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比如一些女士裙子,礼服,还有婚纱。
她试图问他,可他从来不说什么,一问到这些,整个人身上的寂寥感浓重得更加让人害怕。
后来她也不问了,觉得应该这可能是救援失败的创后心理障碍。
因为她打听到,那个死在火场里的邻居是个女人。
她找了很多出名的心理医生想办法,可什么办法都用了还是没什么效果。
家里的长辈给他介绍了很多对象,可他谁都不要,就这样一个人过到了52岁。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在舅舅需要的时候,多加照顾一些。
“清欢小姐,祁小姐来了。”
下人在外面轻叩了一下卧室门说道。
这些年,只要应淮有事,祁娜再忙也会抽时间过来看他。
所有人都觉得,这份真心和痴情,早该水滴石穿了,可偏偏却没有。
“把她请上来吧。”
夏清欢轻轻回了一句,站起身看了看应淮:“舅舅,祁阿姨来看你了,我先出去了。”
应淮抬头看了看夏清欢,还是没作声。
夏清欢垂下眼眸出了卧室。
应淮怔怔的掀开被子下床,一步一步走到了衣帽间。
里面的衣裙是当年第一次带叶礼鸢来应家老宅时买的,每一件都一样。
打开抽屉,那颗白钻戒指安静的放着。
冠冕绮梦,他送给她的结婚戒指。
错乱的记忆翻涌着在脑海里重叠。
是梦吗?
那些他和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过是一场绮梦吗?
他记起那年滚着浓烟的火场,他差一点就能进去找她了,差一点点。
两名消防员死死的抱住了他,把他往回拉。
后来,醒过来时,他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他们告诉他,他昏迷了整整七天。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明明跟她在一起了那么久,怎么会是在医院里躺了七天!
他再三思量。
那些小心翼翼,那些心动失控,那些甜蜜微醺,那些双向奔赴,明明他触摸到的体温如此真实,明明那些生活的细节这么真切。
怎么可能只是梦。
怎么可能!
翻着抽屉,还有那颗他拍回来的珍珠吊坠也整齐的摆放着。
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在。
只有,她不在。
“看来你没事了。”
背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应淮转过身,祁娜穿着一件白t和浅蓝色喇叭牛仔裤站着。
他看了看衣帽间镜子里眼角已经出现皱纹的自己,又看了看祁娜。
思绪飘远,声音有些干哑:“你一点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