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个女人跪在堂前，恭顺地低着头。雪白的颈子上是乌黑的鬓发，每个人的发簪都是黄金的，二十六根发髻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她们穿着不同颜色的曳地长衣，每一件都闪着锦缎的光滑。

冯牧下楼，看着满堂前的漂亮女人，心里不禁再次感叹，郑国恩真是头牲口。

“郑国恩已经死了，我也不会占他的妻室，你们需要找自己的出路，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做一些工作来养活自己。”冯牧说，“有想回家的吗？现在就提出来，给你一笔钱，回去就是。”

女人们犹豫半晌，终于有一个站起来，紧接着又有五个跟着站起来。

“冯大人，我们想回家。”她们说。

“家离这里远吗？是本地人的举手？”冯牧问。

三个女人举手。

“好，你们三个既然是本地人，明天就可以开始搬家。你们房间里的东西，还有你们自己的积蓄，都可以带走。我再给你们每人五金币。”冯牧道，“那三个不是本地的，你们老家在哪里？”

“相邻的花椒县。”两个女人说。

“这个简单，城防军马上要去花椒县买粮食，你们把东西收拾好，装在马车上，随着城防军开拔，部队会顺路送你们回家。你们路途遥远，每人我再给八枚金币。”冯牧道。

“我娘家在夜国首都·······”最后一个女人深深地低下头去。

“夜国首都？”冯牧一愣，“这个有点远啊，夜国的首都已经被梁国攻陷了，梁军正在城里大砍大杀，现在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你一个人，路这么远，遇上什么山贼就交待了。”

冯牧眉头紧皱，“找两个镖师护送你回去，也不现实，路太远了，一到了无人区，镖师很可能起歹心·······这样，你暂时留下，等时局稳定了，我再想办法送你回去。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女人轻声说。

“没名字？”冯牧有点懵。

“她是夜国罪臣上官尧之女，十二年前夜王下令，将上官尧满门抄斩，男人能翻身上马者全部坑杀，女人和小孩流放边疆做苦役。”崔云蓉从大门进来，她刚刚完成秘书的工作，匆匆回家，“她偷偷从苦役营里逃了出来，越过边境进入咱们霁国，刚过来就被人贩子抓住，然后几经转手到了郑国恩手里。”

冯牧回头看着她。

“所以她实际上是逃犯，她不能有名字，有名字就要被抓回去杀头。”崔云蓉说着，很自然地拜在冯牧面前，就像宫女拜倒在皇帝脚下。

“你小时候总该有名字吧？”冯牧看着那个逃犯。

“没有。”她轻声说，头越来越低，像是要趴在地上。

“郑国恩都怎么称呼你？”冯牧换了个问法。

“小十八。”她说，“我是郑国恩的第十八个妾。”

“那我就暂时叫你小十八，可以吗？”冯牧问。

小十八点头，“冯大人愿意怎么称呼都可以。”

“我刚刚说的你同意吗，先留下来，等时局稳定再送你回去。”冯牧道，忽然又疑问，“既然你家已经被抄斩流放，你回去又能在哪安身呢？”

“小十八已经出逃十二年，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姐姐妹妹是否还活着。”小十八说，声音婉转，但是有种说不清的可怜，“冯大人说的是，小十八听冯大人安排，谢冯大人的仁慈。”

“好了，你们打算留下来的人，需要做一些工作养活自己。”冯牧看向其他的女人，“现在崔云蓉正在做秘书县丞，负责县衙里的文书工作。但是她一个人不够用，还需要一些小秘书。你们谁会写字？”

有一半女人举手，怯怯地看着冯牧。

好几个人举起手又放下，犹犹豫豫。

“会写字就是会写字，不会写就是不会写，怎么手举起来又放下？”冯牧皱眉i。

“她们有的人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有的仅仅会写百十个字。”崔云蓉抬起头来，介绍情况，“除了我之外，文化水平最高的就是小十八。如果冯大人需要更多的秘书，可以让小十八教其他人写字认字。”

“文化水平最高？”冯牧一挑眉毛，诧异地看着小十八。她清清瘦瘦，穿着一身白裙，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像一朵刚开的白荷。确实，气质像是读书女子。

崔云蓉点头：“小十八写的一手好字，每年过年的春联都是她写。竹城人都知道她的字好，能卖钱，所以她写好春联贴出去，很快就被人扯下来偷走。去年她实在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