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地生活,可他哥还是要除掉他,他是无辜的!您想要什么,等弘常做了王,都可以给你啊!”
毕方并不回答,只是低头,继续虔诚地念诵起来:
“所作罪障,或有覆藏或不覆藏,应堕地狱······”
女人站起来了,接着是刀出窍的声音。
“毕方大人,如果弘常要死的话,我也死在这里好了。”女人颤抖着把匕首放到手腕上,“把我的血溅到您身上,让您看着我死掉。”
“你死不死,与我何干?”毕方冷笑一声。
说完,他终于起身,转过头来看着女人。
女人呆了,手里拿着的匕首掉在地上,清脆地一声响。
之前他一直背对着,现在终于看清他的正面。他居然没有右臂!从右臂肘部,巨大的愈合的疤痕,显然是被一刀切断的。
女人还以为他是手臂在胸前合十,没曾想是没有右臂。一个没有右臂的人,谈何武功高强?
墙上的佛像已经够恐怖,但毕方的脸如妖如魔,骇人更甚。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疤,从他右额头劈到右脸颊,右眼只剩黑色的空洞,看上去狰狞可怖,如同坟墓里爬出来的鬼怪。除了巨大的伤疤外,整张脸坚硬如铁,幸存的左眼寒光爆现!
“你看我只有一只左手,如何救得你丈夫?”毕方微微冷笑,嘴角上扬的弧度极浅,几乎面无表情,“请回吧,不要在这割腕,脏了我的地。”
女人片刻地呆滞,犹豫着问,“您的伤······”
“拼杀,一瞬生死,最关键的不是武艺,而是内心的气。”毕方开口,语气平静,“二十年前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没有人可以在我的刀下活过四合。十八岁时我带领四百骑兵击溃了永定侯叛乱的五千人。一万人头骨垒成的京观,我这辈子造了四座。知道为什么,我后来到了这里当和尚吗?”
女人呆呆地望着他。
“我的气散了。”毕方道,“在边疆一个无名的野路上,一个大月正明的夜,我遇到了宿敌。那是个无名之辈,但气强冲天!我们拼杀十数个回合,我冷汗透背,她镇定自若。最后我丢了一只手臂,脸上挨了一剑,几近身死。她往我脸上啐了一口,对我说了一句话。那一句话彻底击溃了我的气。”
“从此之后,我来这清静之地忏悔过往,不再行杀业。因为我已经拿不起刀。”
“世俗的纷争已与我无关,无论是庙堂上的,还是江湖上的。我自觉罪孽深重,不可再造恶业。”
“请回吧。你的请求。我无心也无力。”毕方深行一礼。
女人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大哭起来。
“毕方大人,你有家人吗?你有战友吧?他们都是霁人吧!弘毅他能做大王吗?他做了大王,霁国立刻就要亡国!霁人要被狗一样杀死!西边有梁人,京畿有冯牧,大王快老死了,朝廷马上就要土崩瓦解!”
“你当了那么多年金甲军的将军,吃了那么多国库粮,哪一粒不是霁人种出来的?你吃了霁人的粮食,天下大乱,你躲在这小屋子里念经,你的良心在哪里?”
“大王年轻时多崇信你,你要什么给你什么,百官进了王城全得步行,大王唯独允许你跑马!大王风烛残年,老的快死了,他愚蠢的儿子要杀掉他聪明的儿子,你忍心看着这种惨事发生吗?”
毕方面不改色,又转身,跪下去面对佛像。
女人哭着哭着说不出话来了,捂着脸推门离开。绝望的哭声逐渐远去。
毕方的声音在清静的禅房里响起来:
“所作罪障,今皆忏悔。”
“今诸佛世尊当证知我、当忆念我······”
念诵声忽然停了。
长久的寂静。
一声沉重的叹息。
接着,是刀出鞘的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