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的海洋。
至少十万顶简易帐篷,密密麻麻地围绕在城墙下,向远方的平原扩展。看上去颇为壮观。帐篷布明显是东拼西凑的,什么颜色都有,在寒风中破破烂烂地动。
赤军骑着马举着旗,一队队在城内外跑动,雄厚的号角声此起彼伏。似乎在执行什么任务。
大量的工匠正在建造新的帐篷,还有很多工匠跟着马车往远方行进。
远方的空地上耸立着巨大的家伙,白乾眯着眼看,看到了冲车、云梯、投石车,都是攻城用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座已经建了二十米高的巨塔,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按道理说可能是某种瞭望塔,但是不知为何,白乾无端觉得那座很可能会移动,也是攻城用具。
怀里的婴儿又哭了起来。
白乾很无奈地哄了哄,喂点水,加快步伐前进。
很快,进入难民营。
难民营里弥漫着一股恶臭,那是长期不洗澡的人聚集在一起,加上呕吐物、伤口流的脓、各种草药的味道汇合起来的。襁褓里刚哄好的婴儿又哭了起来。
白乾赶紧找产妇。
连续好几个产妇,都面容枯槁,披头散发,看上去像病人。白乾不敢让她们喂。万一把孩子喂出病来怎么办?
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看上去正常些的产妇。这里聚集的全都是乞丐般的流民。白乾甚至在臭水沟里看见两个死孩子,一个也就是婴儿大小,另一个或许有两岁,干瘪地死在水坑里,肚子因为胀气鼓的像气球一样,不晓得是病死还是饿死的。
最要命的是,白乾看到了收尸体的大车,由两个赤军骑在马上拉着。车上放满死尸,婴儿的尸体尤其多,一车上至少放了八个死婴。
白乾过去问,“这些小孩怎么死的?”
“那谁知道,饿死的呗。”马上的赤军摘下头盔,是个满头大汗的小青年,“你那孩子还活着吗?要不要扔上来,我们帮你埋了?”
“活着。”白乾摇头走开。
如果这里这么多婴儿饿死的话,估计就找不到能喂奶的产妇了。
白乾心急如焚,偶然走到了义粥处。
锅里熬着紫红色的粥,那是各种杂粮混在一起熬出的颜色,大群饥肠辘辘的流民在等待。几个红甲的赤军拄着长枪,扫视流民。旁边的桌上放着上千个碗。
白乾走过去,从兜里摸出一枚白鹿币,“诸位好汉,我孩子快饿死了,能给点大米粥吗?”
大米粥的表面会飘着一层薄薄的米油,白乾听说婴儿可以喝。
几个赤军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能单独熬大米,所有粮食都是混在一起的。你要杂粥可以给你。”
“我花钱买。”白乾说。
“不允许收钱。”赤军摇头,“难度我们一粒一粒给你挑出来吗?难度别人都等着,给你孩子熬锅米汤吗?”
“那我能进城找粥店吗?”白乾问。
“不能,流民必须在城外。入城者杀。”
白乾茫然了,刚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大锅突然掀开锅盖,热气和香气喷涌而出,坐在地上的流民们一齐站起来,拼命往前挤,赤军们全都举起长枪,嘶喊着维持秩序。一个小孩疯了似的往锅上跳,被长枪戳穿脑袋,血全喷进锅里,瞬间被粥吞没。
“操他妈的,别抢!人人有份!抢的一律杀!”发粥的兵急眼大吼。
白乾赶紧抱着婴儿离开,生怕孩子被挤坏了。
他茫然地走了一段路,突然被叫住。
“喂!抱孩子那个!”一个女声。
白乾回头,居然是个少女,穿着黑乎乎的脏袄,但是能看出她的清瘦。她脸上抹了很多土,但眼神很亮,能看出来肤色很白。白乾想象她洗干净脸的模样,应该是个漂亮姑娘。
“你要老婆不?”少女问,“我给你当老婆。”
白乾一愣,“我有老婆。没看见我孩子都有了吗?”
“那你老婆呢?”
白乾默然,看向怀里的婴儿。婴儿正在睡觉,脸色很虚弱,但睫毛修长地很好看。
“死了。”他说。
“所以嘛,我给你当老婆。”少女说。
“为什么?”
“你帮我抢饭,保护我。”少女认真地说,“虽然赤军在发粥,但是这几天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壮汉堵住锅拼命吃,我挤了很多次都挤不过去。我两天没吃东西了。”
“还有,你别看我现在脏兮兮的,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