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女妖都不知怎么办好了，她们憋了一肚子气，还没在一个活人面前这么窘迫过，都想把影打杀。但谁又都不敢动手，因为她们发现，谁都看不透坐在那里发呆的影。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铁匠铺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整个屋子都被照亮。

她是那么白，像是高山峰顶上的雪。她身上的衣服是那么华贵，闪亮的云锦，各色宝石多的仿佛不要钱。她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眼神里爆发出威势。任何人看她一眼，都要低下头去。

“谁找我？”她嘴上问，眼神已经钉死了坐在角落的影。

影站起来，迷惑地看着她，“你是老太太？”

“除了我，天底下没有第二个老太太，你又是谁？”

“老太太竟是个年轻女人，怪事。”影道。

“看着年轻，资历却是老的很。我扬名江湖的时候，你老祖怕是还没生出来。”老太太横眉立目，“找我何事？”

“向你讨要一柄剑。”干脆，直接，毫无迟疑。

“笑话，我从不把手里的东西给人。”

“我只要一柄剑。”影想了想，认真地说，“九尾说，让我提她的名字，你就会给我一柄剑。”

老太太表情依然冷厉，脸色却有些泛白，“放屁！一只死狐狸，我和她毫无瓜葛。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家都是妖，就算她亲自来，我也未必会输！”

旁边的七仙女却一齐变了脸色，仿佛老太太辱骂的，是什么比阎王爷还厉害的存在。

“那么，你要怎样，才给我一柄剑？”影皱眉。

“你要剑做什么？”

影忽然迷茫起来，伸手捂着头，表情痛苦，像是有什么伤口在头皮上裂开了。

“奇怪，之前我还记得我要去干什么，现在想不起来了。”影喃喃道，“我只知道，我要去王都，至于去了以后做什么，我却是忘了。”

“要剑总不能是为了切菜，自然是要杀人。说吧，你杀谁？”老太太说。

影沉默良久，终究是摇头，“真的忘了。我原本记得很多事，每次睡觉，都会忘掉许多。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老太太沉默片刻，“九尾是你什么人？”

影摇头，“她认识我，我不认识她。”

老太太的表情变化不定，眉头紧皱，像是在考虑什么。

身后的小姑娘凑过来轻声说，“江湖上传言，九尾会做新的妖王……”

“狗屁。”老太太脸色恼怒，声音却压低了，甚至轻颤，“一个天天拦路打劫的货，像个妖王的样子吗？”

影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任何见过他的人，都不会忘记他的脸，并不是说他长得多奇特，而是他那副少见的神情，好像一点都不急，没有事情能让他不耐烦起来。但是，眉宇间却有股深深的迷茫。

“好，我可以给你一柄剑，但你不要向外人提起。拿了剑，就忘掉我的名号。”老太太终于改口。

“好。”影说。

老太太转身出了铺子，影跟上去。但在门口被老太太喝止了，让他在铺子里等。于是他又坐回来。

片刻的功夫，老太太又掀开门帘进来，这一次，手里多了一个长长的黑布包。

“这柄剑，名为庚申黄林，你可知道？”老太太把黑布包交给他。

影接过，分量很沉，摇摇头，“闻所未闻。”

“庚申年份打造，出自黄林，故名庚申黄林。”

“全长四尺九，罕见的长剑，一般的剑不会做这么长，因为拔出剑鞘不容易。所以它是杀器，拿着它的人，既然费大劲拔出来了，便不会轻易收回去。”

“此剑已在江湖中匿迹两百年，两百年前曾威震天下。是两百年前那位梁王起兵平定中原时的佩剑。沾过几十人的血。梁王室一直将其珍藏宫中，视为国家重器，却在一天深夜不翼而飞。几经转手，到了我这里。”

“此剑一出，不斩庶民，只斩豪杰，不斩士卒，只斩大将。”老太太眯着眼介绍。

“如此贵重，交付于我，有什么代价吗？”影的神色郑重起来。

“代价，你已经支付了。”老太太微笑。

“支付了？”

“天下的快剑有很多，却有高低贵贱之分。比如九尾的剑，虽然快，却是低级下贱之剑，拔出来的代价是钱，收回去的代价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