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智勇死后,谭彩凤就搬回了谭家住,且很快另嫁了他人。
这段时间,岛上有两个年轻人丧了妻,一个就是乡长钟国伟。自从闹学潮,被学校开除,回到了涠洲岛上,钟国伟就由父母包办,娶了邻家的女儿。不足半年,他的妻子却染了病,上合浦县查了,诊断是肺结核。当时,岛上医疗条件差,患上肺结核相当于被判了死刑。从此,妻子病病歪歪的,一直拖了好几年,前一阵子刚死。
另一个年轻人是翻身的农民。原先家里十分贫穷,解放后分得了田地,日子好过起来。刚娶了妻,尚未生育。其妻下地干活时,被毒蛇咬伤,回到家就死了。谭彩凤改嫁的,就是这家的男人。
1952年末的那个冬天,苏林青惊恐地察觉到,自己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自从来到涠洲岛,他就没有再吃控制乌尔巴赫-维特综合征的药物。这岛上没有药吃。加之,这几年,他忙忙碌碌的,病情却在不知不觉中加重。现在,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像是七十几岁的人了。苏林青知道,呼吸困难出现,自己大限将至。可是,他却不服气,暗自说道:“我就这么死了吗?实际上,我才二十二岁!”
拖了一段时间,拖到了1953年春节前夕,症状却持续不断在加重,苏林青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说话时直喘粗气。在学校里,他上课都上不下去了。回到家里,他也是动不动就喘气连连,眼见拖不下去了。春节以后,他以“身体不行了”为由,辞掉了副校长和教师职务,回到家里等死。这天下午,陈水瑶收工得早,小钦来却在学校里,尚未归来。他终于说道:“我要死了。”
陈水瑶却叱道:“别胡说,不吉利!”
苏林青说:“即使不吉利,我也要说,我真的快死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呼吸困难的时候,就是快要死了。”
苏林青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体越来越差,陈水瑶都看在眼里,怎能不知?她哭道:“你不能死,钦来还小!”
苏林青说:“所以,你快找人来,接替我。”
陈水瑶说:“你叫我上哪里找?”
苏林青说:“你不是说,我要死时,自然有人来接替我的吗?”
“我胡乱说的。”陈水瑶赌气说道,“我不找。要找,你帮我找!”
苏林青先是一愣,继而苦笑,摇了摇头。暗自叫道:“这是什么事?我还要帮她找接替我的人!”
1953年是涠洲岛上妇女解放运动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年。钟国伟办的第四件事,就是推动涠洲岛上的妇女解放。这一年,将产生涠洲岛上第一个妇女主任。谁曾想,选举时却出了乱子。
钟国伟推荐的人选是陈水瑶。妇女们却撇嘴,不买帐,说:“陈水瑶是胆小怕事的性子,怎能当妇女主任?”妇女们推荐的是谭彩凤。妇女们说:“谭彩凤风风火火,敢作敢当。”钟国伟说:“陈水瑶能读会写。”妇女们说:“谭彩凤上过小学堂,也能读会写。”钟国伟说:“谭彩凤她家是富农。”妇女们说:“也没有规定说,富农的女儿不能当妇女主任。”钟国伟说:“谭彩凤曾嫁给地主的儿子,国民党时期的乡长。”妇女们说:“石智勇死了,她现在的丈夫是贫下中农。”钟国伟说:“谭彩凤曾涉及国民党反攻大陆的宣传材料事件。”妇女们说:“钟乡长,是你冤枉她了。当时,她是要将那东西扔入海中的,却被石智勇劈手夺走,她能怎么办?”
说不过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的妇女们,钟国伟只得将陈水瑶、谭彩凤都列为候选人,由妇女们投票推选。结果,谭彩凤获胜,成为涠洲乡的第一个妇女主任。钟国伟垂丧着脸,先走了。
钟国伟的态度,妇女们都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心里直犯嘀咕。选举完,钟国伟走后,妇女们却不走,都留在会场里。不知是谁,先嘟哝了一句:“钟乡长总是要帮陈水瑶,竟然帮出了脸。”立即有人接话,说道:“可不是嘛,钟乡长总是帮她。先是叫人帮她犁田耙田;为了她儿子,居然在学校操场上,训斥了全校师生两个小时;到了今天,又帮她来争妇女主任。”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莫不是,钟乡长真对她生了情?”一阵轻声哄笑后,有人说:“也许吧,钟乡长常叫她到乡公所里来,也不知在做什么。”马上有人说:“能做什么?钟乡长刚死了老婆,耐不住寂寞了呗!”
这时,有人正色道:“都不要胡说。钟乡长是个正人君子,岂能做这等龌龊之事!”有人却阴阳怪气地说:“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不知几多假面人。保不齐,道貌岸然的钟乡长,原来是一个淫荡的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