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李南石意外的是，对于恶念所诉出的真相本身，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相反，有种水到渠成的既定感。

仿佛在他潜意识中，便应当如此。

只是他一直在逃避。

因为他的愿望，与他的身份，在本质上是冲突的。

他想要断仙。

但他本就是天。

想要达成那个痴人说梦的愿望，似乎就一定要斩断自己的根本——

但他不想死。

这世上没人想死。

哪怕抛开他作为这个世界的天道，这个既定的事实外。

只作为‘李南石’这个人，而在这片天地行走了五年的李南石，也并不想死。

他作为一个人，有着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牵绊。

他想要与之携手同行，共度漫长的余生。

于是他总是下意识忽略，那些能侧面印证自己身份的种种……

这是逃避，无可辩驳的逃避。

可这次，他的逃避却被身旁的恶念，无情的戳破了。

他的求知欲得到了解答，可他的目标却被‘自己’所阻塞。

这，就是事实。

李南石说不清自己当下是怎样的一份感受。

非常复杂，更多的是迷茫。

他本以为自己真的很坚定的。

他想要为那些饱受无妄之灾的百姓取回那个相对公平的世界，他想让天底下再没有人需要承受长生的诅咒。

哪怕从来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去做，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是他个人的‘私欲’。

但他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评判他，只遵从自己的本心迈步向前。

可当真正走到最后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如果斩断这轮回的代价，是要需要自己去牺牲，他是否还会愿意那么做？

“你会死的”。

这是‘世界’对自己的劝诫。

“人类不值得拯救”。

这是自己在林南溪牺牲前所亲口说出的话。

在这一刻，他是否有能力‘断仙’，都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自己真的要牺牲自己，去拯救一些在曾经看来‘不值得拯救’的，复杂而矛盾的人类么？

他如果是这世间的‘天道’，连一个人都算不上的存在，那又何必为了人类这个微不足道的群体而牺牲？

他迷茫于此。

他忽然看向了一旁的恶念，他的笑容意味深长，但那双放在自己的肩上的手，却极为用力的使劲。

“如果这棵世界树真的是我，我不过是天道的意识——那你又为什么会带我来这里。”

他问。

这也是让他尤为不解的。

如果这棵世界树并不存在意识，那又谈什么为天道打工，当天道的走狗？

天道根本理都没理你。

真正的天道甚至是第一次见你。

那你——又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来‘帮助’天道寻求真相，成为他踏入深渊后的接引者？

恶念听后，忽然笑了。

他笑得有些苦涩，又莫名有些熟悉。

那是一种熟悉的释然。

好比同友人的交心。

熟悉？

当李南石产生这种奇怪的念头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章瑜的恶念笑道：

“你知道我在这深渊之中，是怎样的存在么？”

李南石因那抹奇怪的熟悉感而感到迟疑，道：

“既是真仙的恶念，应当实力不俗。”

“不俗？”

恶念摇了摇头，

“不是‘不俗’那么简单，而是——无敌。”

“……”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你知道章瑜是个怎样的人么？”

“一个心怀天下的逗比？”

李南石想了想，回答道。

“差不多。但在我看来，用通俗的话去讲，他是一个极端的，完美主义者。”

李南石这次并没有接话，只听着章瑜的恶念，对章瑜本人的观念做出的评价，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便是‘明德真仙’的由来。

对于这段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而不同的见解。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句话——我们都当知晓怎样是完美的品德，从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