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小姑娘与她的母亲待在一起休息，李南石又站到了那本该受罚的男人身前。

他神情惊惧，仍在不断哀求着同胞的原谅。

显然他很清楚自己东窗事发后的下场。

李南石将已经又变回首领模样的恶念拉过一边，轻声问道：

“打算怎么处理他？”

“死。”

恶念很理所当然地道，

“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有。”

李南石点了点头，

“在这个世界上，死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

“何必呢？”

见李南石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饶过这个男人，恶念有些不解，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弱者。在你的眼里，他甚至和一粒灰尘没什么区别，你何必这么较真，要大费周章地再对他做些什么？”

“我就是在较真。”

李南石并不认同恶念所说的话，

“我们对待一个人态度的标准，从来都不是‘他是个怎样的人’，而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哦？”

“就像你亲戚家的熊孩子不顾你的劝阻，摔坏了你最心爱的手办，你的亲戚还以‘他还是个孩子为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一样。”

李南石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那跪在地上求饶的男人，

“也像你连续五个晚上熬夜加班，改方案改到差点猝死，但你的老板却仍在以各式各样地理由压榨你，将其美其名曰‘福报’一样——”

“我拳头已经硬了。”

“我们如何对待一个人的标准，从来不该是‘他是个孩子，我就要原谅他’，‘他是我的老板，我就该心甘情愿被压榨’的妥协。

‘孩子’、‘老板’的属性，都只是我们做出选择的一个考虑项，而不是决定项。”

恶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他是一个弱者’，这不会成为你放过他的理由。”

“对，他是弱者，他是这世界上微不足道的一员，他也许根本不配被我在乎，就连考虑如何处置他对我而言都是浪费时间——这都对，但他轻描淡写的死去，并不能让我感到有多么畅快。”

李南石的目光锋利如刀，那原本跪地祈求‘家园’怜悯的男人，忽地感觉自己的喉头被遏制住，喉间再也发不出半个字音，

“我都已经要死了，如果在死前还要让一只苍蝇阻塞在我的心头，那也实在太没意思了。”

恶念从李南石的话中听出了深意：

“所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其实那个答案一直很明确。”

李南石淡淡道，

“我成为‘李南石’，降临九州，只是在确认那个答案是否便是我的真心。”

他先前的犹豫，仅仅只是他害怕知晓真相后会放弃自己立下的初心。

但回归后的他，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在他离开林南溪后，于漫长岁月中独自深思所得到的结果。

‘李南石’的经历，只不过是再一次确定，他是否应该这么去做。

自他降临九州起，他便注定会踏上‘断仙’的路。

“是么。”

恶念笑了笑，

“所以你果然还是将自己代入到一个‘人’的角色上了么，为人类斩断轮回，替人类考虑未来。”

“也许在诞生意识之初，我还称不上是个人。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越发的想要变成一个人——说到底，人的一生固然短暂，但这始终享受着爱与被爱的一生，远远要比一个至高存在的孤独要精彩，不是么？”

“可你这么做，并没有考虑到那个爱你的人怎么想。”

恶念忽然道。

李南石当然清楚他说的是谁。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她会理解我的。”

“是么？”

“因为她当初就是这么离开我的。”

林南溪义无反顾地留下，只身抵御煞气侵蚀的时候，也从来没考虑过她的‘猫先生’。

“呵，我本来以为你们之间该是白头偕老的恋爱，结果你们却在上演相爱相杀的虐恋。”

李南石的目光，却瞥向了‘家园’的那幽深隧道，他的目光好像可以透过层层的石墙，看到那躺在石床上的小姑娘：

“放弃我一个人的爱，能让更多的人重获爱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