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阳静立于厅门之内,双眸深沉,静静望着那道身着华服的身影在簇拥之下缓缓远去。
直至那几人穿过一道月洞门,彻底消失不见,他才重新回到厅中,独自坐下。随既,他对着身旁一位作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缓缓开口,轻声问道。
“太子此番前来,车辇仪仗的规模可看清楚了?”
那管家闻言,先是神色恭谨地向封阳拱手行礼,而后方才说道。“据门外接驾的几个人说,太子殿下乘的是宝辂主辇,此外,还有弩侍、翊卫校尉、四位舍人以及伞扇这些礼器。”
“没有配乐师和旗幡?”
封阳本来是见太子入内没有宦官相陪,故而才有此一问,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还真让他觉察到了些许内情。
“没有。而且,礼官和礼器的配额也裁剪了,随行的人员车马中,除了几位舍人、校尉和郎将外,也没有东宫卫率和宫奴随行。照常理来说,并不符合礼法。”
这管家男子说到这时,同样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
按理说,太子亲自登门拜访一位侯爵世子,这般礼遇可谓是极重,甚至已经到了逾矩的程度。况且,从两人适才的谈话中,也不难听出太子诚心拉拢之意。
太子用的是主辇,而不是轻车简行,这就说明他是存心想要告诉外界,他极为礼重封家,乃至于纡尊降贵亲自拜访。既大张旗鼓地用了仪仗,可偏偏又是半幅不到、甚至不成体统的,这分明就是羞辱雪刃侯府的意思。
这种前后矛盾的做法,既会使那些效忠于皇室的势力不满,也不可能得到雪刃侯府的好感,简直就是两边都不讨好的生意。除非他当这个太子当得腻烦了,否则哪个正常人会这么干。
“少主,五殿下登门拜访。车马已经停在正门外了。”就在封阳还在苦思冥想之际,又有一个门房打扮的僮仆急匆匆地停在正厅问外,向着屋内禀告。
五殿下?听到这话,封阳眉头微蹙,怎么前脚刚走了个太子,这就又来了一个五皇子。
“少主,五皇子乃是六公主同胎出生的胞弟。听说他对您与六公主的婚约极为不满,因此曾向陛下陈情多次了……”见状,一旁的管家适时开口,提醒道。
“你亲自去迎接,把人请过来。”封阳揉了揉眉头,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向身旁管家吩咐道。
刚才太子登门,他都没有出门迎接相送,更何况是一个不受皇帝宠爱的皇子。
“臣身体抱恙,未能出门远迎接,殿下恕罪。”见雪永卿走进厅门,封阳还是起身假意客套了一番。
“世子不必拘礼”雪永卿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封阳,对他的怠慢也不恼,反而面带微笑,微微抬眼在厅内扫了一圈,说道。
“世子要真出来迎接,恐怕下次再见,就是在本王的葬礼上了。这么说来,本王倒还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他这番话虽有些玩笑的语气在,可意思却是没差。封阳已经轻慢了太子,如果对他的态度反而要好点的话,估计就得有人揣测他勾结逆党、心怀不轨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父皇,雪永卿可以说是清楚得很。因为自己谋逆夺位,所以看待诸位皇子都极为严苛,怀疑试探那都是家常便饭。再加上自己不受宠,这要是真传到雪灵健耳中,自己大概率非死即废。
“殿下既知其中关窍,还敢孤身前来,如此胆气真是叫人佩服啊。”
“事关胞姐与世子的终身大事,本王自然不敢轻怠。”雪永卿轻笑一声,只是在念到世子两个字时,语气稍微加重了几分。
闻言,封阳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他听出了雪永卿话里的意思。两人目光短暂交汇片刻后,他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同时,他那修长的手指在胸前的一枚纽扣上轻轻一抹,瞬间有一道无形的魂导屏障张开,将自己与雪永卿笼罩在内。
“你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真不怕惹得皇帝生疑?他的性格如何,你应该很清楚,一旦产生疑心,你多半活不了。”
“我相信在这个点还能靠近正厅的,都是雪刃侯府绝对的心腹。只要世子严加约束,我相信今日之事绝不会外传,毕竟你也只是把他们撤到了后厅不是吗。”
雪永卿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望向封阳,轻笑一声,继续说道。“况且,我好几天前就已经给陛下打过‘招呼’了。”
婚约果然只是个幌子吗?
在本就不受宠的情况下,还敢多次就婚约的事去触皇帝的霉头。况且,皇子擅自结交外臣本就是大罪,更何况是雪刃侯这种本就心存谋逆的封疆大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