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悄然穿过簇拥的宫人，继而越过华丽的伞扇，透过成束的冕旒，封阳所看到的，是一道修长伟岸的身影，以及一张威严而坚毅的脸庞。其中，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是那双依旧朗若璨星的眼眸。

这还是封阳与自己这位“世伯”的第一次会面。

群臣尽低眉，这时能发现封阳不敬的，也就只有雪灵健一人而已。觉察到封阳打量的目光，他并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嘴角微微翘起。

两人动作幅度都很小，即便是雪灵健身旁的宫奴侍卫们，因为皇帝的威严不敢抬眸，也未曾发觉。

“众卿平身。”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高坐的雪灵健此刻正微微眯起双眸，扫视着殿下纷纷起身的群臣，神色冷峻而庄重。当然，有帷帐和冕旒的遮掩，几乎没有人能看清皇帝的脸色。

接下来，便是由皇帝先说几句场面话，随后便是部分官员、各地大小领主贵族和魂师家族等在引礼官的指引下，进献朝贡礼物、贺表颂词以及述职考绩。

一个极其无聊且重复的过程，封阳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听久了，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穿越回了高中的语文课。

……

“皇帝诏，曰：朕承天斗正序，统御万民。今有雪刃侯封传磊，少怀壮志，以武立身，才德兼备，忠勇可嘉。戍守边土，恪忠尽职，勤勉奉公，安国定邦。遂，西北安宁，百姓乐业。

今又闻其晋升封号，实力更进，此乃上天眷顾，国家之幸也。朕心甚喜。特加雪刃侯为公爵，赐公爵府邸一座，绫罗绸缎百匹，明珠千颗，金币百万，以彰其功。

钦此。”

进表与纳贡的礼节结束，紧随其后的就是宣制的环节。皇帝会颁布重要的诏书、政令等，或者对国家大事、官员任免之类的进行宣布。

而今天这第一道旨意，便似一场平地惊雷般，炸的朝野震动。

雪刃侯府已经有五十余年未曾向帝国国库缴纳税赋了，哪怕是一枚铜币也没有过，根本谈不上一个“忠”字，就更别说“安国定邦”了。这其实只是几句表面话罢了。

因此，皇帝加赐封传磊公爵之位的真正原因，实际上是诏书的第二部分。那就是，封传磊已经晋升封号斗罗了。

也就是说，封家现如今是一门双斗罗，实力有不小提升。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再者，皇帝加赐或者说是恢复其公爵爵位，是不是代表着双方的关系有所回温呢？

场中，有不少心思活跃或本就摇摆不定的人当即垂下眸子，低着头像是在恭敬地侯旨，又像是在闭目养神，不知在默默想些什么。

然而，宣旨的大太监并没有刻意给在场众人留下思考的时间，另一道新的旨意被他如法炮制般再次展开。

“皇帝诏，曰：国之兴衰，系于贤能之士；社稷安稳，赖有忠勇之臣。今吾国多事之秋，内有民生之重责，外有边患之隐忧。

……”

这第二道圣旨的篇幅很长，差不多是第一道的三倍有余。其文绉绉的程度，饶是以封阳的理解能力也快跟不上那太监的声音了。

不过，文章大意他还是听明白了。

大约就是，现在的形势风云变幻，正值多事之秋，帝国需要强者，而封济甫年纪也大了且多次请辞，所以诏令封传磊尽快继承“雪刃”封号，代替封济甫入供奉院，为六供奉。

至于爵位，则由封阳继承，举行封侯典礼的时间，与封传磊继承“雪刃”封号为同一天。按帝国爵制，非皇族封爵且没有取得世袭罔替的情况下，爵位每承袭一次，承袭者只能承袭较被承袭者的原有爵位低一级的爵位。

也就是说，在世袭递降的情况下，封阳继承的爵位也只能是侯爵之位。

自两千年前雪刃一脉被削为侯爵，代代永享世袭罔替的殊荣也被随之收回。但封家毕竟还掌握着西北集团军和西北三省，为了维持两家表面的和谐，皇室也不可能放任雪刃侯一脉失去爵位。

故而，每当雪刃侯这个爵位出现世袭之时，皇帝都会下旨晋其为公爵，因此，即便没有世袭罔替，下一任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再次成为雪刃侯。

如此下来，既能维持君臣和睦、帝国稳固的景象，又可以提醒有些贵族、要员，两家之间的微妙关系。

封传磊这才刚晋升封号斗罗，这么着急地把封传磊的爵位丢给封阳，还有心思让他替代封济甫留在灵斗城。

所以皇室这次的目标，是封传磊吗？

宣制，还在继续。只不过在这两道旨意之下，这些个官员任免、爵位加封什么的，就显得有些不怎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