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城的姐妹们，给我们凑的！她们都祝福我们呢！她们说，陈圆圆嫁了卫王，我嫁了侯郎你，都是大大给金陵风尘女子长脸之事呢！对了，还有这些，这些……”

李香君翻箱倒柜，不断将自己积攒的金子、银子、钗钿、戒指、首饰……放在那堆珠宝上。

最后，她献宝似地道：“侯郎，你看看，咱们现在，有这么多钱！不用侯家出一分钱，就能为我赎身了！以后，我就是侯门李氏了！哈哈！呃……”

终于，李香君发现了，侯方域的情绪不高。

她疑惑道：“侯郎，你怎么了？难道，是担心我做妾，受了委屈？我没事的！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就行了。莫担心，我会和大妇搞好关系的。”

侯方域摇头，道：“不……不是这个。”

“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赎身的钱，都是我出的，有损你侯大公子的面子不是？放心，姐妹们都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的。”

“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啊？”李香君秀眉微蹙。

“你别对我那么好。”

“你说什么？”

“我说……”侯方域一咬牙一狠心，大呼出声，道：“我说，你别对我那么好！李香君，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人吗？一个风尘女子而已！对我那么好，你配吗？凭你，也想嫁给我侯方域？简直是白日做梦！我劝你，死了那条心吧！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李香君满脸难以置信之色，道：“不……不是……侯郎，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我听错了么？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不，你不是在做梦。”

侯方域现在，反正是豁出去了，实话实说道：“我侯家门第清华，是不会允许，一个风尘女子入门的。父亲大人知道我们的事之后，勃然大怒，命我在侯家祠堂跪了两天两夜，向侯门列祖列宗请罪。今天，我就是受父亲大人之命，来和你说清楚的。”

“做……做妾也不行？”

“不行。”

“那……奴婢呢？我不求任何名分，只求和侯郎白头偕老。”

“还是不行！”侯方域坚定地摇头。

“为什么？”李香君双目之中凝满了泪珠，道：“为什么，陈圆圆都能入卫王宫，和各国嫡公主比肩。我李香君连你们侯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因为……”

侯方域咬着牙，昂了昂脖子，道：“我侯方域不是卫王离！李香君，你醒醒吧，我侯方域和卫王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屁都不算！他后宫佳丽无数，那叫为卫国开枝散叶！他娶风尘女子，是大丈夫不拘小节！他挥霍无度，是君王非壮丽无以示威！我呢？一名儒生娶风尘女子，就是闺门不肃，就是自甘堕落！卫王麾下有百万大军，近亿子民！我呢？所拥有的，不过是清贵的名声！我们俩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啊！”

“那……那咱们逃走！”

“逃……逃走？”

“对，逃走！私奔！”李香君道：“咱们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去，远离现在的一切。在那里，你不是侯公子，我不是风尘女子李香君。你只是男人，我只是女人，你耕田，我织布，生儿育女，和和美美渡过此生！我不怕吃苦，我什么都能做！”

“私……奔？”侯方域眼中希望的光芒一闪而逝，摇头道：“不可能的！香君，你的确很好。但我不可能为了你，舍弃家中老父。我更不可能为了你，让侯门因我而蒙羞。而且，我侯方域，七尺男儿，不可能一辈子沉迷于儿女情长。吾要参加科举，光耀门楣。吾要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做出一番事业来。我以后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

“我……明白了！”

一退再退，再无可退。

现在的李香君，才算真懂了侯方域的心思。

在自己心目中，侯方域就是自己的一切。但在侯方域心目中，自己李香君虽然也很重要，但只是无数重要之事之一而已。

不可能了。

从侯恂被从天牢里放出来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和侯方域已经不可能了。

从侯方域刚才说出那番话之后，自己和侯方域更不可能了。

甚至可以说，直到现在，自己才看清楚，侯方域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自己一直以来所喜欢的，都不是眼前的真实的侯方域，而是一个自己想象中的侯方域，一个名为“侯方域”的幻像而已。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