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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没有刺出的那一刀,最后还是迟迟没有落下……即使就差一寸,就差一念,他就能将她送到赖惊涛身边陪着他去了………
刀从手中被人抢走的那一刻,他面如死灰,呆呆跪在地上,眼睛毫无焦距,心头空飘飘地无着无落,最后被谁背回房间的也不记得……
不知道该恨谁,又不知道怎么接受事实……就这样,他浑浑噩噩地撑到了赖惊涛下葬的那一天,作为长子为亡父打幡引路,摔瓦起灵,将赖惊涛按照当地的习俗进行了海葬。
那一天,他和慕漪涟谁都没有和谁说话,就像两具没有灵魂寄宿的行尸走肉,作为长子和妻子按照一切要进行的仪式麻木地完成了所有流程,谁都没有再哭泣……
那一天,赖银发和琼娘似乎终于明白了,死是怎么回事,在赖惊涛躺在由鲜花堆砌的小船上被点上火推入大海后,他们才嚎啕大哭,哭着叫阿爹回来,面对了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笑得像阳光一样温暖灿烂的父亲的事实。
那一天,覃雨没有到场。或者说,其根本没有回来。据说在得知赖惊涛死去的消息后,其就丢下慕漪涟逃走了。而他们二人这场为爱私奔,在三叔公的帮忙下被掩饰了过去,对于他们的追杀令也撤了下来,没人敢再提。但知道真相的人即使不再提也都对慕漪涟不再有什么好脸。尤其是赖惊涛的义妹栗姑,在赖惊涛葬礼之后便向三叔公提出了离帮,理由也很简单,不想再见到慕漪涟。
不过,栗姑以及一些对慕漪涟有意见的人,最后还是没能与慕漪涟撇净关系。因为赖惊涛葬礼后的第三天,海赖帮的据点就被官府派兵包围了。这背后要么是荆啸水在作祟,要么是随着盟主死去而心怀鬼胎的海盗联盟的其他势力在搞鬼。他们一家人来不及从悲伤中喘过来气,便要面对东陆水师的围剿,面临家破人亡的危机——
——在大火从村落的四处烧起的时候,他没办法赶到集结着帮众进行反抗的三叔公身边,只能抱着琼娘背着赖银发,拉着二婶母,在海赖帮各位叔伯和栗姑的掩护下逃到了藏船窟,坐着第一批船逃了出去。
彼时,海上也烽火四起,水师来围剿海盗,自然是率先封锁海面,封住海盗逃面最广的退路。他们这些仓皇出逃的船只,本来都逃不过要被水师击沉的命运。不过幸好,大浪帮的帮主沙洗金念着和赖惊涛的情谊,在那时向海赖帮伸出了援手,从外围帮着海赖帮从水师的封锁圈破开一隙,他颤抖着手掌着船舵,就利用这一线生机驾船从中冲了出去。最后跟着沙洗金的船在海上行驶了很久,回头还是能看到那燃烧在家乡方向的红光………
从此,他再也见不到赖惊涛了。也再无法在那铺满细软白沙的海滩边练刀,发呆,等待海赖帮的归船;再也无法沿着那条自己闭上眼睛都能走的路线翻窗去厨房,拿上二婶母细心用饭盒盛好封严的晚餐;再也无法把玩他爹收藏的那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偷偷扛上他爹最宝贝的钓竿跟着三叔公去钓鱼;再也无法静坐在庭院中看长天一色,听渔舟唱晚……他什么都没能从海赖帮的祖宅中带出来,除了回忆,以及他最在乎的人……面对那熊熊燃烧在家园上方的赤火与浓烟,赖银发和琼娘可以躲到二婶母怀中哭泣,但他不能。所以他让自己看着那家园毁灭的画面,让其刻印到自己脑海深处,从此,再也不忘………
…………
后来,沙洗金把他们安顿在大浪帮的据点照顾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长到,二婶母他们都以为三叔公、慕漪涟他们都已经死了,海赖帮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他们哭了很久,悲伤了很久,但还是选择了振作,准备在大浪帮的庇护下开始新的生活。而一年后,他却从沙洗金口中听说,慕漪涟和三叔公他们并没有死,在从海上销声匿迹了一年后,他们带着海赖帮的余部在海上重振旗鼓,竟然又崛起了!而据沙洗金当时所知,慕漪涟已成为他三叔公亲自任命的新一任海赖帮帮主,带领着海赖帮的汉子们抢了好多船,杀了很多水师和跟海赖帮对着干的海盗,比起赖惊涛掌管帮会时更无底限,更不择手段……
……他当时听到这些话时,是根本不信的。他才不信那个吃斋念伏,像白鹿一样空灵避世的慕漪涟会突变成一条母鲨,游窜在海里到处咬人。他打死都不信。为了向东陆水师和吞鲸帮复仇,他还是选择依靠自己。所以他每日都在练习着赖惊涛教给他的刀法,和大浪帮的人切磋讨教。
这世上没有任何困难,能难倒一个坚韧又聪明的孩子。也没有任何障碍,能挡住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后来在大浪帮的一次内部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