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神态仍淡然从容,没有一点儿狼狈之色。
这是第一次,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可以?称之为‘脆弱’的那一面。
冷烟桃的眸光从他洇湿的衣裳上,转移到?那张也?氤氲着潮湿水意的俊美脸庞上。
丰沛的雨汽悬在他眼睫上,将落未落,像是他即将坠下的一滴泪。
不仅仅是外表的狼狈,冷烟桃有些模糊却又笃定地感知?到?,他此时心中翻涌着的、不平静的心绪。
他怎么了?
绝影疑惑地歪了歪头,一双黑亮的豆豆眼里映出默默无?声对视着的两个人。
在夏日的雨夜,两个人之间缓缓淌着比夜雨还?要?黏稠、旖旎的柔风。
冷烟桃暗恼他做出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勾她心动,偏偏她这好色的老?毛病又不合时宜地犯了——她实在是看不得向来典则俊雅,光风霁月的他露出这样沉默脆弱的神情。
“还?不进来躲躲雨?”冷烟桃有些别扭,但还?是探出手去,牵住他被雨水洇湿的衣摆,上边儿绣着的游云麒麟纹似乎都因?为主人低落的心绪而不复威风凛凛的气势,有些蔫头耷脑。
她没有注意到?,随着她的动作,肩膀上披着的轻薄衣衫往下滑落,那件水红色桃花兜衣跟着一晃,露出大片腻人的雪白。
崔醑下意识侧过身去,躲开那只柔白细手的碰触。
他身上拢着寒意,别传给她了。
再者?……她此时的穿着,两人之间也?不适合多加亲密。
冷烟桃登时就不高兴了。
“你又要?来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冷烟桃有时觉得这人真是古板得厉害,气冲冲道,“你是我未来夫君,我不能?碰你,那你想让谁碰你?”
未来夫君。
崔醑慢慢在心里念着这个词,只觉十分悦耳。
他想起白日里两人吵架前她说的气话,还?有郭皇后难以?置信的愤怒眼神。
“只想你。”崔醑很?快又补充,“只有你。”
冷烟桃猝不及防被他一句直白的情话给弄红了脸。
雨雾淅淅,月色也?跟着变得朦胧起来,但崔醑瞧得分明,小娘子?脸上浮起的酡红,是用任何名贵颜料也?无?法调和复制出来的旖旎色彩。
真的很?美。
冷烟桃别过脸去,却将通红的耳朵尖尖都暴露在他眼前。
“那还?不快进来?”
说完,她退后两步,示意他跳窗进来。
崔醑矜持讲礼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蹙着眉,缓声问道:“为何不能?走门?”
冷烟桃双手抱臂,雪白藕臂和水红小衣的色彩对比实在太过瞩目,崔醑又沉默地垂下视线。
夏日衣衫轻薄,他周身都被雨水淋湿,有些反应便不大好遮掩。
“你若是想惊动螺青她们,叫大家都知?道堂堂东宫竟然当起了夜探香闺的采花贼,我也?无?所谓。”冷烟桃哼了一声,转身往里走。
崔醑无?奈地低叹一声,动作却很?利落地撑着窗一跃而进,落地时亦是细微无?声。
当和绝影那双好像蕴含了很?多丰富情绪的豆豆眼对上时,崔醑沉默了一瞬。
这间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
哪怕屋内没有点灯,借着幽暗的珠光,崔醑亦能?看清青瓷方盆里盛开着的是她喜欢的茉莉花,细白花瓣,小小的极惹人怜爱,却远没有方才那惊鸿一瞥的一片雪白来得晃眼。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崔醑闭了闭眼。
随即头上却落下一件仍带着香气的柔软物事。
崔醑拿下来,是一块儿干净的巾子?。
冷烟桃瞪他:“还?不快擦一擦脸上身上的水,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
虽然身为妻子?,理应照顾夫君……但冷烟桃理直气壮地想,莫说她们现在还?未成婚,就算成婚了,他从前也?是事事照顾她,不叫她动手的,都做熟练了的事儿,就没必要?再交给她从头来过了吧?
崔醑微微颔首:“多谢。”随即拿着巾子?慢慢擦拭着蒙上湿意的面颊、脖颈。
绝影在一旁等?了又等?,发现主人都在擦他淋湿的‘毛’了,可它绝影小爷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却没有人管。
它愤怒地俯冲过去,却被崔醑反手扭住:“去找杜知?临要?肉吃。”
一招祸水东引,知?道在这儿讨不着好的绝影只好继续愤怒地飞走了。
没了时不时啄两下桌子?的小鹰,屋内更加安静,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冷烟桃看着他仍如皎然冷白的面颊,暗暗嫉妒,原来这人的脸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