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元边弯腰捡书边道:“没事,徐大哥,这些书可要按序列排放?”
对方?爽朗一笑:“不用不用,你进去放在左侧书架最下面一排,随便摆放整齐就行。这原本就是?些旧古籍,早有新的一版替代了,山长不发话,我又不敢随意处理这些旧书。总堆放在一处受潮,今日才全部理出来晒晒。”
“好的。”凌若元声音微弱地?应着,许是?还发着低烧,脸上还泛着通红。
藏书阁寂寥无人,只在进门处点了一盏灯,烛火明暗,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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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全搬进来了。”
“徐大哥,我这边也快摆好了。”书架最下面不便摆放,凌若元索性盘腿坐在地?上。
“今晚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看这风吹得?许是?要下雨,你也早些回去罢,我还要去跟山长报一下新上书册的数目……”
凌若元抬头,“嗯,徐大哥你先去罢,还差你刚搬进来的这几本未摆,我随后便走。”
“好嘞,你出来时记得?把?灯吹了,也不知后面还会不会有人来,谁要是?还来找书就自己点灯罢。唉,这天干物燥的,我心里整日都提心吊胆。”
凌若元示意他放心:“欸,知道了。”
终于理好了,凌若元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开的轩窗灌进来一阵急烈的风,直接把?一丝星星火光吹灭,他借着暗淡天光把?窗户关好,径直走出了藏书阁。
刚走出大门,便见一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一瘸一拐地?走进来,男子低着头鬓发凌乱,面色消靡。
凌若元神色一闪:“唐叔,你的腿好了?”
他与?唐微明几人都是?在厨房负责采买的,几人常常一同下山。加之那?几人见他年纪小,常常帮助他,可以说,他与?唐微明几人十?分熟稔。
但唐微明一贯容颜朴素整洁,现下见他却是?一副消颓模样?。
凌若元虽心有疑惑,但也猜唐微明许是?大病初愈,脸色不好,与?自己一样?想出来走走。
唐微明涣散的眼神移到他身上,脸上仿若多了一丝鲜活,嗓音依旧低沉:“阿元……是?啊,腿好了。”
凌若元先前从与?唐微明谈天中得?知他从前是?读过?书识过?字的,于是?对他来藏书阁也不奇怪。
“唐叔。”凌若元注视着他缓缓走进藏书阁的背影,“里头没人,我便把?灯吹了,劳您自己点上,蜡烛就搁在窗台上。”
“好。”唐微明没回头,哑声一应。
凌若元虽认得?字,但一贯对文墨书画不感兴趣,便也不想在藏书阁逗留。他的脚步被重重心事压得?沉重滞顿,缓慢地?走到廊桥上闲逛。
唐微明走入黑暗的藏书阁,字墨书册间淡雅的书香蔓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步一顿走到窗台边,拿出袖中的火折子点燃烟气未消的灯芯。
手中那?一处微弱的火光瞬息照亮整间藏书阁,层层叠叠的书册在眼前陈铺开来,他眼中热流涌动。
突然,他又觉得?这铺天盖地?的白纸要朝他倾轧而下,周遭昏天黑地?,压得?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来书院五年,第?一次来藏书阁。
他想来,可又不敢来。
书海浩瀚,他曾经以为能助他登上青云路的锦绣文章,却也化作催化他走向癫狂痴怨的无形刀剑。
锦绣文章作的再好又有何用,世道不公,文章里若只有一腔热意,那?便是?一文不值。
上位者害人于无形,见众生百态如见草芥蝼蚁,既然这世道对他不公,他为何不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尝尝骨肉分离的疼痛。
他举着烛光,走过?每一张书架,看到每一本书封上的字,脚下便越沉重几分,直到最后终于停下,火光瞬然燃上纸张一角。
书册由于皆经曝晒风干,纸张干燥清脆,星星点点火焰即刻把?几行字燎成灰屑,火星越窜越大,贪婪着吞没所到之处的每一个?字。
一排紧挨在一起的书册也被溅落上火星子,渐升的火苗肆意地?高涨摇曳,火光映在窗纸上,霎时倒映开一片橘红。
今夜风大,火借风势攀上每一张书架,不消片刻,藏书阁便被燎原烈火包围吞没。
唐微明终似解脱般长叹一声,他索性坐在火中,任由烈火焚身,岿然不动。
学生夜晚要上晚课到戌时末,书院的其他人也都待在寝舍,是?以在戌时末之前,后院走动的人甚少。
一时间竟无人察觉。
书院后湖宽阔,廊桥便也修的气派高大,站在桥上能一眼